凶刃(184)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


如果刘余川,或者许畅在现场,他们会感到一阵阵发寒,或者坐立难安。

因为这时候的宋允铭,说话的语气,和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和当时的田文明,如此地相似。

而且他们俩说的,其实是同一件事情。也和同一个人相关。

顾亦琛完全搭不上话来。这也是第一次,宋允铭当着顾亦琛的面,说出“杀人”这两个字。

虽然他亮出了刀,控制住了人。加上那个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顾亦琛的母亲,已经让顾亦琛多少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局面。

但是宋允铭亲口说出来,还是不一样。

“你不会懂的,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把自己当城里人,是文化人。不管是原来的昆州水泥厂,还是现在的荆山实业股份有限责任公司,在你们看来,都是傻工人工作的地方,傻工人,大老粗,没文化,都是被你们看不起的。”

这句话,让顾亦琛彻底吓住了。

一个让她心生凉意的念头不可控制地涌上心头来——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绑架她们母女两人的原因吗?她们母女两人,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被杀吗?

“你的继父也是一样的,他也看不起厂里的工人。工厂也只是他的跳板。他都不想在厂里住,如果不是那套房子不能对外销售,他早就处理掉了。”

“可是最后,能帮助你们的,还是这些傻工人。你母亲找不到她的第二任丈夫,也只能来厂里找大老粗工人帮忙,还不愿明说,要绕来绕去地套话。现在,你更被一个工厂出来的人挟持了。”

“你不要紧张,也不要恐慌。这么说,不是在责怪你,更不是嘲笑你。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你,你母亲,你的继父,对于昆州水泥厂来说,都是外来户。你们都不会理解昆州水泥厂的含义。我不同,我出生,长大,都在这个工厂。我已经和这个工厂合为一体了。这是我的烙印。是抹不掉的。”

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地坐着的顾亦琛,真是眼前的宋允铭搞晕了。眼前这个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什么印象的男人,前言不搭后语,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了这么多,却是不在地否定他自己说的话。

他一下说顾亦琛看不起工人,但是又马上说这不是在指责对方。最后,还要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宿命”、“烙印”的文艺腔调。

他要干嘛。

“你不知道的,1998 年,20 年前,昆州曾经出现过一个连环杀手,杀了很多人,都是女人。那时候,你还在云城吧。我知道,你的初中是在云城念的。和你的父亲。是你母亲不愿意在云城,非要回来,你才回来念高中的。是吧。”

“这个连环杀手,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在昆州水泥厂里。我,就是发现尸体的人。那时候,我刚上初一。20 年前,1998 年,也是夏天,就在已经改名叫荆山实业股份有限责任的昆州水泥厂老花园里,我发现了那具尸体,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后来他们说,那具尸体,就是被人割喉杀死的。”

顾亦琛只感到自己的喉头一紧,好像真有一柄刀在自己的喉头划了一下,眼睛也不自觉地看向宋允铭手里的那柄刀。

“你真的不记得螳螂川水库了吗?”

宋允铭的脸 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螳螂川水库这几个字,一定是让他想起了某件极其不愉快的事情。

“记得,记得。”

顾亦琛忙不迭地回答,唯恐说慢了,让对方动了杀心。

“我们高二时候,去螳螂川野炊过。我记得的。”

“那你还记得别的吗?”

“记得,记得。我们全班都去了,那次野炊,很愉快。还有合影呢。”

“还有吗?”

“老师们也都在。都在。大家还表演了节目。”

“还有吗?不是大家的事情,是你和我的事情。”

顾亦琛回答不上来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两个人说的很可能就不是同一回事,只是同一个地点。想表达的意思,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6 月 8 日,被我杀死的那个女人,就在螳螂川水库旁的山坡上。她应该有 40 多岁了。她死的时候,是正午,太阳最辣的时刻。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半山腰,像是在向下张望,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送人。”

杀人,螳螂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顾亦琛突然有了一种想要站起来,跑出去的冲动。

她侧头向大门处看了一眼。两人所在的位置,是里屋。从顾亦琛坐的位置,能看到屋子的大门。

她的心里想到:如果趁他不注意,一个加速冲出里屋,再顺手把里屋的门关上。那是有希望冲到屋外的。再顺手把大门也关上,延缓宋允铭跟上来的速度。只要冲到外面,大喊一声,自己就算是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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