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156)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
法国队踢得好,大家都在讨论齐达内,说他是法国队的大脑。其实我最喜欢的法国球员是德尚。场上队长,后腰。
有德尚的保驾护航,齐达 内才可以以放心大胆地组织进攻。
后腰,这是专业的叫法,我们这些踢野球的,说的是“防守型中场”。德尚告诉我了,后腰,不是单纯的防守,是枢纽。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位置。
一个踢后腰的人,要冷静,要果断。还要有大局观,有视野和判断能力。
头天晚上下了雨,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湿气。昆州水泥厂后面的荆山半山腰上,还有白色的雾气在游走,今天会是个大晴天呢。穿着短袖 T 恤衫,裸露的皮肤还有一点凉意。
这种凉意,是要到太阳升起以后才会消失的。
注释①:1997 年,早间新闻从当时的东方时空剥离,成为独立的新闻类节目。每天 6:00——7:00 播出。
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意思。
在我的前面,有几个厂里的孩子,也背着书包在走着。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交谈着。有的还一边走,一边在吃着早点。
我从来不主动和厂里其他孩子一起上下学,除非是碰巧遇到,实在躲不开,但我也从来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我母亲是厂里的常务副厂长,负责工厂的全面工作。
工厂和职工住宿小区的很多管理制度都是她定下来的。
很多人因为违反各种制度被她处理过,也有很多人受过她的恩惠,得到过她的帮助。家长,总免不掉在家里谈论这些制度和得到的利益,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孩子,也就难免不受影响。
避开他们,也是为了避开麻烦。
他们是顺着两个大花园中间的一条坡道走的,没有走花园。可能是因为下了雨,怕沾上泥巴。也可能是厂里有规定,不能从花园里穿过,不能踩踏草地。
我选择了穿过花园。
6 月份,正是花园里的梨树枝繁叶茂的时候,树上的梨也快要成熟了。梨树长得不高,又是枝干横生的树种,叶片也很大,遮住了大半的视线。如果不是我正好走过花园里的那个大水塘边,是看不到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的。
她的身上,还穿着医生的那种白大褂。
改制以后,医务室被取消了,在昆州水泥厂里,还穿这种衣服的人,只有厂里化验室的化验员。还是工作的时候才穿的。
白色的大褂,压在身下的部分,已经有了黄色的印记,这是泥巴被水浸湿以后,染在衣服上的。
我确定她是死了,只有死人才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埋在草地里。都把草地压出了一小个凹陷,有了一点积水。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脑后散乱的头发。
是个女的,头发是长发,扎了一个那个年代很流行的马尾辫。还有一根彩色的发带,把头发束起来。头发上有草叶,有树叶,还有一些泥巴。是下雨的时候溅上去的。
一瞬间,我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她是在这草地上“躺了”一夜吗?那就是说她昨晚就死了?是在什么时候死的?是大家在看世界杯的时候吗?那时候好像是在下雨了。谁也没看见,谁也不知道。
在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工厂里。有一个人,被杀掉了。
环顾四周,没有人了。不对,有人的,在花园外面的水泥路上,是有人的,主要还是去上学的学生,他们和我一样背着书包,三五成群的,单个的很少。
也有早起去上班,和下了夜班回来的工人。1998 年,工厂已经搬到了荆山的后山。去上班的工人,和下班回家的工人,摩托车已经成了标配,去后山的那段长长的“荆华山道”,骑自行车,可是没办法蹬上去的。
走路,就更是不可能了。
人来人往,可就是只有我发现了这具尸体。为什么会是我。
这天早上,我没有去学校上课,作为尸体的发现人,我要在母亲河父亲的陪同下,做简单的笔录。记录发现时的情况。我记得很清楚,我没有任何慌乱。
死的人叫白梅。我记得这个人,是个大学生。1996 年进厂的。来的时候,还和其他几个一起进厂的大学任来过我家里,来“拜会”我的母亲。
可是她心在已经死了。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儿子,明天要去上课了吗?”
晚饭的饭桌上,我妈破天荒地和我说起话来。我家的饭桌上,按照我爹的规矩,是不能说话的,不准谈论工作,更不准谈论他人。吃完饭,收拾桌子,各人做各人的事情。19:00,我父亲和我母亲,主要是我父亲,要准点收看新闻联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