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121)
作者:站着走路的狗
“考试临近,复习很紧,又请的是专家上课,要上一整天的课。他不想轻易就放弃课程,咬牙坚持。他也是真厉害,从早上,一直坚持到了晚上。中午午休时候,连米线都吃不动了,就喝了点稀饭,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精神萎靡不振。”
“到晚上下课的时候,他已经冷得全身发抖,一说话就咳嗽了晚饭都没吃。坚持上完课,走路回到学校,脸都烧红了。晚上的课,下课时候已经 22:00,夜班公交车没赶上。所以只能走路。我陪着他走,从建设路的这头,走到那头。都担心他要扛不住了。”
记得很清楚,连喝的是“复方甘草合剂”这样的细节都没有忘记。那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了,甚至还会更早。
这是多么透彻的爱,多么深的感情,才能做到这样。
那么深切的感情,又为什么会被拒绝?只能成为一个人的回忆。
“他那种人,平时热爱锻炼身体,看着结实得不得了,也基本不生病。但是病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话也说不了,进了诊所,一下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躺在床上,像一滩稀泥。我当时就叫他稀泥。打针的医生问他什么,也只是回答,嗯,是。”
“走路回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撑着,到了诊所里,量完体温,做完皮试,针头才进去,他就扛不住了,眼睛都睁不开了。那个给他打针的医生说,这人真厉害,41.5°,还有本事坚持不倒,换做别人早就动不了了。可就是这样,在睡着前,他还在清醒地布置一样事情。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肖颖脸上还是笑意,但不再是甜蜜回忆的笑容,是一种苦笑哭笑不得的笑容。肖颖和宋允铭一起去的诊所,那这件事情自然是和肖颖相关的。
但是这个安排,又是让肖颖哭笑不得的。
许畅明白了。
“他把你安排走了,让你回学校,回宿舍。”
“真聪明。不过不是直接把我安排走的。是打电话把他足球队的一个队友叫出来,让那个人守着他输液。他还说了一句话:等人来了,让他送你回学校,不安全。”
那种带着笑意,却是满脸苦涩的表情,就挂在肖颖的脸上。之前那些美好的回忆,最后也只能用着悲伤的表情作为终结。
这种只属于一个人的感情,注定了只能是一个不圆满的结局。因为只靠一个,是无法完成的。
想到这里的许畅,也不禁神伤起来,却说不清伤的是什么。
谈话的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已经流出泪水的肖颖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那咖啡,大概已经变温。
“那时候在准备考研,他要考的是南京大学的研究生。我要考的是南京师范大学的研究生。他想学哲学,西方哲学,我想学心理学。他是在学校外租了房子,全力备考的。我都想好了,我守着他打针,晚了再和他一起回他租住的地方。”
“反正他病得像滩稀泥,也做不了什么。反正我也想好了,他真要做什么,我会配合他的。第二天好了,也行。可是他,竟然拒绝了,而且拒绝的方式那么特别,是让他的队友来接替我,还让人把我送回去。送回我的诺曼底。”
肖颖笑了,笑得很真切,也哭了,是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的苦,不是失声痛哭的悲伤。哭得,也很真切。
这一瞬间,许畅仿佛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失去她深爱的男人时候那种痛彻心扉的伤痛,那种看着爱情从自己的指尖消失,而无能为力的无助感。
这种感情,一直就深埋在她的心里,时间流逝也丝毫改变不了。十年,二十年,都还在。记忆犹新。
就好像刘余川在说起他的“祝心蕊”时一样。
这是真心付出自己的情感之后,才会感受到的。
“什么是诺曼底?”
许畅感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喉头也有一点哽咽的感觉。
“诺曼底登陆。他那个人,跟我说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他说学校,是他离开高中以后,成功登陆的地方,胜利就在眼前。所以,大学校园,就叫诺曼底。教室是井冈山,因为井冈山是革命根据地,要想胜利,就离不开革命根据地。”
肖颖又笑了。这对于她一定又是一段无比美好的回忆。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闪着泪水。
听着她的话,许畅都能想到那些阳光明媚,无比美好的时刻。
“这些话,我都记在一个本子上,锁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没有人知道。”
泪水,从肖颖的眼睛里流出来,花了她的妆容。
这眼泪丝毫没有作伪,是她自己的讲述打动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