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眼惑龙(龙凤玦续之二)(17)
作者:寄秋
而此人太不知好歹,他的破格晋升可是难得的一次,竟然不懂珍惜地将他的好意掷回脸上,简直是一种大不敬。
「一个家破人亡、父母全无的孤儿,你要他出人头地给谁瞧,又要光耀谁的门楣?」活命都是罪过。
「乾娘——」何青眼眶泛红,褚姁霓完全说中他的心内事。
他根本无处可归,只能依赖军队生存。
「丑……呃,你叫什么名字?」单破邪不想跟着大夥儿唤她丑婶儿。
「名字对个丑妇而言是多余,将军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这些落难人不像将军得天独厚,一出生就是帝王之後。」
拥有权力便可以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视平民百姓是刀俎上的鱼肉随意宰割,是死是生一句话决定了褚家九十六条人命。
他的成就是无数鲜血堆积而成,先人种下恶因却未获恶果,只因身上流有帝王之血,凡事有天龙王朝可庇护,做尽坏事也不用担心天谴。
「你对我有诸多不满是吧?语气中尽是怨怼。」单破邪有种受人怨恨的错觉。
出身高贵不代表一个人能就此平步青云,不付出努力也是平庸人等,不值得以皇族自居。
「将军言重了,小老百姓就算有冤也得往肚里吞,死了是不懂人情世故,位卑言就轻。」她将情绪起伏维持得清清淡淡。
看似置身事外,然字字都含控诉,让听者不由得感受到小老百姓无势无权的悲哀。
单破邪的眉峰因此纠结,「有人会用这个理由谋刺我吗?」
褚姁霓一惊,眼神闪烁地吆喝何青拧乾衣物,以防再泄露太多自我。「将军怕死吗?」
「怕。」
「令人意外。」武将怕死岂不笑掉人大牙。
「光明正大的死法我觉得荣幸,就怕死得冤枉,尚不知下手的人所为何来。」他在怀疑她的真实性。
宁做明白鬼,不为枉死魂。
人人皆畏死,他头顶青天脚踏后土,生平不做半件违天背理之事,承其父志戍守边疆,多年来的功勋可盖座功德楼,他自问坐得正,绝不受非难之罪。
死有轻于鸿毛及重于泰山之分,他所怕的不是「死」本身,而是为人背过死得不明不白。
「总有前因才有後果,早死早快活。」褚姁霓一副看透世情的淡漠。
「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在暗示某项我未曾犯过的罪行?」她的言谈之间总露出一丝超然,但他仍听出微薄的怨恨。
是他造成她的怨吗?
「将军只管阵前杀敌,好好保重身体。」她无意理会一个将亡之人。
突地,微笑的单破邪拎起一件伙夫上衣递给她,「你不简单,我受教了。」
「你……」心跳微紊的褚姁霓有片刻无法言语,他令人下不了手。
「无盐有贤德,貌丑博美名,来当我的军师吧!」那双明眸太教人疑惑了。
军师?他在打什么主意?「丑妇无德无能只配做鄙事,将军的厚爱心领即可。」
「我已决定了,明天起你和小青子就搬来我的居处,一个负责我的饮食,一个服侍我的起居。」
「嗄?将军,你要我和乾娘都……」不要不成吗?何青苦着一张脸望向褚姁霓。
「明天,延迟以军法处置。」一说完,单破邪用颇具深意的眼神一睨不肯告知真名的褚姁霓。
同时被两人注视着,依然晾着衣服的褚姁霓不为所动,听而未闻地做完手边的工作,自然地放下挽起的袖口,拢拢已有灰白发的髻伸伸腰。
众人讶然地看着她从容的动作,好像身边的人全不存在般,唯有她才是这片安静祥和的主宰者。
陡地,她弯腰拾起木桶置于腰际走过单破邪面前,他吃惊的伸手欲喊——
蓦然她回了头,用着低哑粗嘎的冰冷口音说:「军法治不治骨气呢?」
他一愕,竟无语以对。
「叫刽子手把刀磨利些,丑妇已无牵挂。」或许,这样的结果最好。
不待他回应,褚姁霓步伐略沉地走回厨房旁的小屋,砰地一声阖上何青刚为她修理好的门落闩,她全身乏力的望着那把插在掏空木梁中的碧血剑。
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呢?她好旁徨。
是丑妇该消失的时候了,她负担不了过多的莫名情绪,那会逼她想杀人。
国家社稷,个人私仇;个人私仇,国家社稷。她举棋不定,仇恨之心被良知牵制,承担的苦非外人所能了解,谁能告诉她该如何去排解?
胸口的凤刻玉玦微发着烫,这是褚家传女不传媳的唯一遗物,姑姑将它放在她手心时的哀恸如火焚,炽烈的以生命来传承,烙在冰冻的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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