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小姑娘(39)
作者:寄秋
“哪里风趣,你这和尚心忒黑,也不知道要让让子,把我半壁江山吃掉是什么意思,你心俗了,修不成菩萨身。”一个和尚也看重输赢,贪嗔痴、贪嗔痴呀!
七情尚在,六根不清净。
“下棋下的是意境,施主的心乱了。”棋中可看出人的心境,心乱则无章,下棋如踩空,一不小心便粉身碎骨。
“是呀,乱了乱了,全乱了,人乱了,江山也乱,谁得锦绣江山。”也不晓得那小子会不会诓骗他。
停了一会的雨又开始下,打落不少颤巍巍的桃花,一地的残红铺了地,有如那十里红绸,红艳艳的刺人双目。
飮着桃花酒的老人赌气的甩了手中的棋子,拿起手边重达百斤的巨阙剑便舞弄了起来,
一把老骨头了还舞得虎虎生风,荡气回肠,脚下的残花花瓣也自成旋气的转动。
但毕竟是上了年纪,才耍了十八招便气喘吁吁,手里厚重的长剑差点握不住,需以剑尖拄地才勉强能站立。
蓦地,他瞧见撑着伞走在桃花树下的一对俪人,见不得人好的他肝火一升,语气刻薄的喊人。
“小十九,你怎么还活着啊,长得这么像你的死鬼爹,就不知能不能活得像你爹一样长寿,不过早死也好,死了从此无烦恼。”人生在世苦事多,早早解脱了就不用再受苦。
紫竹骨绘着青鸟逐花油纸伞轻轻一旋,伞底下露出素净小脸与俊美容颜,一娇柔,一高大,彷佛那蒙蒙烟雨间一对欲乘风而去的仙影。
“我等着给九叔送终,不敢不孝的比你早走,九叔可放心地去,别惦记着阳世子孙,逢年过节我会给你多烧纸钱。”若比口头上的毒辣,越君翎也不遑多让,几句话噎得晋王差点吐老血。
先帝有三十几个儿子,活下来的有十六人,逍遥王是最小的那一个,老一辈的都喊他小十九。
“你这张嘴怎么没把自己毒死,我看你八字带煞,怕是命不长矣,还是早早看好风水宝地,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动得了的时候帮你给埋了,也算为先帝做最后一件事。”晋王尖酸的回话,锐利有神的双眸却是盯着越君翎身旁面生的小姑娘。
“九叔,你几时学会看相了,你又不是普济大师,还是你闲着没事偷师了?大师,得罪了,晚辈口无遮栏。”他先冷讽了两句,又向得道高僧举手一揖,表示自家人起口角,勿怪。
“你们叔侄的对话真有趣,老衲受教了。”不以为然地将生死挂在口头上,世间少有,皇家中人少有如此豁达。
“老和尚,少打机锋,你还不是来为他做说客,出家之人还管俗事,你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登仙路却让自己耽误了。”谁说他一定要借兵,不能出尔反尔吗?
普济大师祥和的抚着雪白长须,目光澄澈。“老衲什么话也没说,你错怪老衲了。”
“哼!无声胜有声,你就是这么阴险,什么都没做就把事情点出来,我信你才有鬼。”嘴里说着劝善向道,手持屠刀血染莲花,以杀止杀,净涤一切罪恶便要以鲜血洗刷。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施主心浮了。”心浮气便躁,坐立难安,难免迁怒他人。
“我心浮了甘你什么事,念你的经,拜你的菩萨,少掺和有的没的闲事。”骂完了和尚,晋王又把茅头指向小辈。“哪拐来的小姑娘,自个儿命不长就别拖累别人,好歹积点德,咱们皇室中人就没做过几件见得了人的事。”
“九叔……”你自个儿不痛快干么拿小辈开刀,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性子了。
准是王府里那几个又闹心了,儿孙不争气,当老子的也难以宽心,想清静几日都不行。“老爷爷这话说的对极了,简直是镶了金的明理话,我也说过他是做大事的人,和我一个田庄小姑娘拉扯什么,我还能给他添锦添花,肚皮管饱吗?”她也不想当乱臣贼子,死得快呀!
噗!晋王一口酒全喷了,指着面容无辜的小姑娘,那眉毛、嘴唇都在颤抖,显然被气着了。
“说什么混帐话,还肚皮管饱,是锦上添花,你学过字没,哪个山坳旮旯教出的愚妇,老爷爷岂是你能叫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晋王气唿唿的,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
故作无知的牛双玉笑颜如花,继续在火上加炭。“不叫你老爷爷改唤老寿星可好,看你这两道寿眉多神武,细长又充满睿智,一看就是人世间硕果仅存的智者,你的智慧之光犹胜万丈佛光呀!”
“哼!哼!马屁精。”他连哼两声,面上不善。
晋王表面上不喜牛双玉阿谀奉承,内心可笑出一朵花了,他这辈子好胜,就爱和信众无数的老和尚较劲,一听对方佛光还及不上他,当下就乐了,两眼眯成线。
“是实话,打我出生至今还没见过眉毛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光看就觉得变聪明了,受益匪浅。”眉毛长,寿长,难怪他七十多了还不用人搀扶,健壮如牛。
晋王得意的扬眉。“见识少,你才几岁呀!连走路都走不稳还能看过几个像样的人物,多往外边走走,眼界宽了自然会说人话。”
难道她和畜生说话?牛双玉心里暗笑。“走不出去呀,你有看过把田地带着走的庄稼人吗?”
“油嘴滑舌,你这小姑娘也不老实,一肚子心眼,不过和某个心肝都黑了的一比,你倒是实诚多了。”起码说了能听的话,不为讨好而说得天花乱坠。
当今皇上也是他亲侄,帮着侄子对付侄子,他于心何忍,不知越家天下会走向何种地步,太平日几时到来。
“嗯!他心黑,我善良,所以你得劝劝他,别染指自在绽放的小白花,辣手摧花可是没办法成佛的。”老天爷会看不下去先噼了他。
一听竟然有人拒绝容貌出色又地位崇高的亲王侄儿,晋王就乐了。“瞅瞅,你做人多失败,连个乡下小姑娘也看不上你,我看你呀!找棵桃树上吊成了,省得羞愧死。”
面有柔色的越君翎笑睨身侧的小女子。“她姓牛,名双玉,是你的小侄媳,大事底定后来喝杯喜酒。”
“早夭的命格……”
一旁的普济大师忽地张口说了一句,让人一头雾水,以为是无意的低喃,唯有牛双玉知道他在说什么,登时手心一紧。没错,牛双玉本尊的确是短命,刚满三岁不久就因风寒而去了。
“大师,你在为我们看相吗?”越君翎诚心一问。
普济大师眉目祥和的手握佛珠,双手合掌,口念佛号。“不用算也知是天作之合,要好好把握得之不易的福分。”
他这话是对着越君翎说,但牛双玉晓得大师是说给她听的,异世魂能得良缘着实不易,要善加珍惜,切勿辜负。
“老和尚又在絮絮叨叨了,别信他那一套,他只会说道理却不懂道理。”晋王一逮到机会便数落普济大师,乐此不彼,他当这是长寿的秘诀。
“呵……理之一字越理越不通理,不理了,理就通了。”他打着禅机。
“什么鬼,谁听得懂,又理又不理的。”老和尚这毛病得改,老是故弄玄虚,煳弄别人。
“大师的意思是顺其自然,不去强求,求不得是七苦之一,放下了,也就不苦了。你理会了,苦的是自己,不理便是海闾天空,处处是道理。”在于个人想不想得开。
人一生执着的事太多就无法解脱,把握紧的手稍微放开一些,心就不再那么难受了,可飞扬在云层里。
“啧!得道了,教出个俗家弟子来,老和尚,你没白活了,居然有人懂你那一堆鬼话。”先前的心浮气躁变得平静,晋王眼中难得出现一抹慈祥。
“是你有福了,此女是你小侄媳。”普济大师话中有话,若想享老福就巴着她吧,小姑娘心地良善,比起他府里那些个孝子贤媳,这才是个人哪。
晋王一怔,忽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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