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娘(13)

作者:寄秋


其实佟若善更想淬炼出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这才是开刀后的基本护理,由于少了抗生素,所以就算打了手术刀,她也不敢轻易替人动大型手术,术后感染的败血症不亚于手术风险,而且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少人熬过长达十来小时的手术,最后却死于器官衰竭。

“小姐,奴婢的胆子很大了,能打老虎。”青桐说完,打了个哈欠,将杯子放回桌上后,又回到外榻睡去。

佟若善没多久便听到她细微的打呼声,接着又听到她翻身的窸窣声响,这下子换她睡不着了,她披上外袍下了床,未着罗袜,裸着洁白玉足走到窗边,也不在乎自己踩了一脚的面粉,她托着下颚靠着窗桥,有些怅然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今夜的月亮和她前一世看到的一样吗?

那些穿着白袍的同事们是否依旧忙碌的穿梭在走道间?浓郁的咖啡香,刺鼻的药水味,护士们谈笑的走过,坐在轮椅上在中庭晒太阳的病患,还有推销药品和保险的业务员……

有时候她觉得这些情景离她很近,彷佛在梦中,她仍拿着手术刀划开脑部皮质,再用开脑器剖开硬如椰壳的脑壳,精细仪器探入脑内,显微镜、雷射刀,眼前所见是细如毛发的血管。

问她怀不怀念过去的生活?

说句老实话,她还是满热衷主宰别人生死的感觉,忙有忙的价值,从她手中,救回无数人的生命。

在她的医学领域里,她就是权威。

不过想归想,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人生从一名十岁的小姑娘开始,如今渐成气候,她想日子会越过越好吧!

钱匣子里多了两万两千两的银票,佟若善觉得踏实多了,有钱令人心宽,她能做的事更多。

想着想着,她不免有点困了,她走回床前,坐在床边随意摩擦双脚,除去脚底板上的面粉,接着躺上床。

本以为会难以入眠的她睡得还算沉,几乎无梦,顶多偶尔在半睡半醒之际,脑海中闪过一张俊美如玉、黑瞳深如墨色的脸庞。

五日后——

“是我听错了,还是大舅母说错了,可以请你再说一遍吗?”若是孔氏的嗓音能够放轻一点,不要像只母鸡那样吊着嗓子,佟若善会更感谢。

“咯、咯……怎么会有错呢,这位赵嬷嬷你认得吧,是你母亲身边的得意人,你赶紧收拾收拾好跟她回去。”想到终于要把这个吃白食的送走了,孔氏满脸掩不住的欣喜。

鬼才认得!原主离开侯府时才几岁,况且原主的亲娘早就死了!为了自己好,佟若善转头看向程杨氏,再次确认的问道:“祖母,这是真的吗?母亲派人来接我回府?”

外孙女那个我只信你的眼神一看过来,程杨氏觉得整颗心都化了,既难过又不舍的抚着外孙女油亮的发丝。“是的,祖母收到信了,说是你年岁到了,该回去备嫁。”

“她要把我嫁人?”佟若善不相信梅氏会有这般善心。

能把她生母活活气死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争宠是各凭本事,但害人是下作,为一己之私而谋杀人命,可见心术不端正,根据本性难移定律,梅氏肯定不会是突然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想要做些弥补好修补裂缝。

如果她猜的没错,前方必定有张大口等着吞食她,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往前走。

害怕吗?

说实在话,佟若善还真的不怕,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如今她手上有钱,又有一技在身,若是一见苗头不对她还能拍拍屁股走人,任凭梅氏手眼通天,任意摆布她也并不容易。

“丫头放心,祖母还在,她不敢将你随意许人,否则祖母饶不过她。”一说到姓梅的那个女人,程杨氏的眼底布满冷意。

“我非要回去吗?”佟若善以往老想着何时才能回府,但如今离别在即,她反倒有点舍不得。

人是有感情的,一个地方住久了,难免会有所眷恋,她还满喜欢建康城的风气,以古代来说还算自由,女子不但能外出,还能不戴帷帽在街上走动。

程杨氏眼泛泪光的拍拍她的小手。“祖母也想留你,但侯府才是你真正的家,就像你娘当年,祖母只想她嫁给城里富户,她偏坚持非你爹不可。”

曾经也是才子佳人的一段美谈,尚是世子的佟子非与友人到建康城游玩,他与到庙里上香的程素娘一见钟情,两人在佛祖面前私订终身。

可是无论当初男人说了多少保证,那些好听的话都只能听听,不能当真,不然受伤的会是自己。

入门后,程素娘才发现她有个强势的婆婆,喜欢权力一把捉,把府里的大小事全捉在手中,媳妇形同摆设,不过是给她带来孙子的外人,可有可无,不具意义。

一年后她有孕了,婆婆立即从身边调了两个面容姣好的丫鬟送到儿子房里,充当服侍的通房,她不愿意,可是婆婆根本不予理会,还强迫儿子要听从。

这也就算了,通房通下人,是可以买卖,程素娘忍了,反正孩子一生下来,丈夫又会回到她屋里,她有他全心全意呵护的爱,两人心意不变,再大的困境也能突破。

可是在生了长子两、三年之后,她的肚皮再无动静,想要儿孙绕膝的婆婆问也没问一声,直接从自个儿娘家接人来,说是要替媳妇分忧解劳,多了个妹妹好作伴。

于是乎,世子爷多了名贵妾,便是梅仙瑶,侯爷夫人梅氏的堂侄女,她堂哥的第三个庶女。

“小姐,时候不早了,老奴还赶着上路返程,你把东西收一收便能上车了。”倨傲的赵嬷嬷鼻孔朝天,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毫无身为仆妇的卑微和恭敬。

“掌嘴。”

佟若善一发话,身后的青蝉往前一站,左右开弓的赏赵嬷嬷两巴掌,啪啪的拍肉声十分响亮。

“你、你敢打我……我……”猛地挨打的赵嬷嬷一时间回不了神,话也说不全,只能怒极地伸出鸟爪似的指头一比。

“我是谁?”佟若善的声音不大,却令人心口一慑。

“你……你是小姐。”赵嬷嬷面露忿色,咬着牙回道“我不能打你吗?”佟若善冷冷的睨着她。

“老奴犯了什么错……”

她还没说完,佟若善秀美的柳眉再次扬起。“再掌嘴。”

啪啪再两声,赵嬷嫂削薄的长脸被打肿了,宛如发了一夜的面团。

“就凭你敢命令我便是犯上,我是主,你是奴,主人没开口,岂有你奴才说话的分,侯爷夫人只能教出你这样的货色吗?我真是高看了她。”想拿捏她也要看有没有本事。

“你……”一看到青蝉又举起手来,被打怕的赵嬷嬷身子一缩,一肚子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哎呀,闹什么性子,不都派人来接你了,你还真赌气不成?快回房里把行李整理整理,人手不足就跟大舅母说,我那儿闲人多,今儿个就能帮你弄好。”孔氏急着送走这尊大佛。

佟若善反手握住大舅母的手,笑容可掬。“不急,我和云空大师说好了要到他那里听他说几天的经,没那么快离开。”

“几、几天……”孔氏虚假的笑意一凝,嘴角微微抽搐。

“不行,夫人还在府里等你,耽搁不得……”赵嬷嬷有些着焦的催促道,他们得赶紧上路,“那件事”不等人,必须尽快解决。

“又想被掌嘴?”她是嫌脸不够肿吗?

赵嬷嬷惊慌地退了一步,双手护面。“老奴不敢。”

“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三、四日,等我听完经再启程,至于你,哪边看顺眼就往哪边待!”

一入天悬寺,头顶戒疤的小沙弥引着佟若善和她的丫鬟等人,走向后山闲人不得靠近的禅房,这里距离云空大师的清修地不远,景致秀丽,环境清幽,鸟鸣清脆。

充满古朴味的禅房一拉开,竟是改造成药房的大屋子,几百种药材五十斤一包的分门别类堆积如山,有的磨成粉,有的切成细末,依照佟若善的要求事先做过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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