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银币(蓝色酒馆之一)(8)

作者:寄秋


一股热流射向发烫的花谷,如同狂妄的侵略者攻城掠地,在占领的城墙上插下属于自己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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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采的叶子太老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苏爷爷来瞧一瞧。”

年届七十的苏定山有着西医执照,可是他却是中医出身,不爱待在医院行医,所以自行开了间小诊所,和儿子两人一起负责看诊,中西疗法并用的游走各村落为人治病。

有人说他是赤脚仙仔没有牌照,和密医差不多,可是他的风评比大医院的知名医生还要好,救助过无数被医院放弃的病人,给予他们再生的机会。

他是病人眼中的老好人、邻居爷爷,不搞派头和善待人,身上常带着各式糖果给小朋友当奖励,呵呵的笑声是他的招牌,深受乡里老少的欢迎。

而他也是绿菊山庄的常客兼家庭医生,喝茶是他戒烟后唯一的乐趣,三天两头来坐坐就为了一尝刚烘干的新茶,当第一泡茶的试饮师傅。

不过有几名老资历的员工会私下取笑,说他是为老太太而来,因为他们年轻时是一对情侣,可惜家世而被拆散。

大家暗自说着玩,可是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嚷嚷,老一辈的私事谁敢说嘴,尤其对象是受人尊敬的老医生,以及以严厉出名的老太太,话到嘴边还得斟酌、斟酌,得罪谁都不是什么好事。

“姐、姐,你中暑了吗?早上的太阳明明不大呀!比平常凉快多了……”才七点二十一分,应该不会太热,她还穿了长袖衬衫。

两颊红通通的十五岁少女看来十分稚气,手提竹篮采着嫩芽,齐肩的妹妹头相当讨喜,笑起来左边有一个甜甜的酒涡,个性活泼偏向早熟,少了一丝天真。

春茶过后的茶树生长较慢,叶子也较涩,通常采茶人家不会摘此时的茶叶制茶,利润较低也不好卖,白白浪费人工。

不过绿菊山庄的茶树一年四季皆可采收,除了春秋两季的茶叶价格较高些,绿叶蝉吸食过叶汁的茶树是制“东方美人茶”的最佳时机。

所以春分过后人了夏,利用暑假打工的她也来赚外快,一方面贴补家用,一方面减轻大姐的负担,不要老被不死的老妖婆使唤东使唤西。

温香苗的个头不大,脸也仅有巴掌大,手细脚细发育不良,旁人一瞧以为她只有十二、三岁大,没人相信她已是高一新生。

可是她比同年龄的孩子懂事,懂得察言观色,一见大人的脸色不对马上噤声,装作什么都不懂的低头做事或是写功课,绝对不会多事的跳出来管。

在这世界上她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一个是年幼体弱多病的弟弟,他们是她最爱的家人,她只承认他们两人是自己人。

其他有血缘或无血缘的亲人她一向不爱搭理,怕给大姐惹来更多无谓的纷扰。

所以当她最关心的人出现反常现象时,她第一个联想到可能是生病了,或是热晕了头,不然怎会失神的采摘不能制茶的老叶,把它拿来当有机肥料还差不多。

“啊!什么事,你累了吗?”回过神,温绿菊望向一脸着急的小妹。

“不是我啦,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刚叫你老半天都不理人。”吓死人了,她还以为她中邪了。

淡然的一笑,她轻拍她的头说声抱歉。“我在想事情难免分了神。”

“嗯,看得出来。”她重重的点点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你快把老茶树的叶子全摘光了。”

“喝!我怎么尽摘没有用的叶子……”温绿菊低头一瞧,恼色浮上困扰的眼。

低喃了两句,她将不用的粗叶挑出弃于地,任其腐烂当堆肥,脚步轻移赶上其他采茶女的动作,熟稔的摘着一家老小赖以温饱的茶叶。

茶有四绝,香郁、形美、味醇、色绿。人口舒爽,滋味醇厚,味中有香,回味甘爽,味浓耐泡等则属最优的茶,搭配清澄的山泉水更令人回味。

上品茶味长,下品茶味短,绿茶鲜爽,红茶鲜甜,优良品鲜浓无异味、纯正,而不良晶则淡薄、苦涩、粗淡、熟味,好坏的成果全赖制茶者的技巧是否熟练。

绿菊山庄以自制的铁观音、乌龙茶和白毫为主,龙井、碧螺春次之,大部分行销台湾行家和大陆茶商,是台湾少数自产自销的茶庄,年年获国家评鉴最优良的茶叶。

由于近年来流行红茶、抹茶和花茶,因此茶庄内开辟一个场地专制物美价廉的大众口味换取市场,销售成绩斐然,往往必须提前三个月下单才能订得到货。

尤其日本人酷爱抹茶独特的风味,将茶磨成粉末状冲泡连粉末一起饮下,他们得特别选择名为雀舌的细嫩芽茶,以人工摘取再用手工精制,不得用机器烘制,不是晴朗的黎明前摘下的还不能使用。

所以外销价格虽然偏高,但深受日本皇室喜爱,连带着民间富绅也跟进,常常供不应求。

而温绿菊的工作就是监工、接订单,严格筛选茶叶的好坏,与外商联系送货事宜。

茶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有专人照料,要防止害虫啃食,又不能随意喷洒农药伤害茶叶的品质,每年花在雇工捉虫就要花上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是她还是把茶庄撑起来了,而且做得有声有色,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同行,曾荣获十大茶农之一的美誉,外界称她茶香美人,或直接以茶的名称唤她东方美人。

可是这些称誉、美名都不是她想要的,打从十九岁就负担茶庄生计的她只想逃开一堆虚名。

要不是百来名员工、采茶女依赖绿菊山庄而活,她不会这么认真的打理茶庄生意,且也不能让百年祖业毁在她手中。

“姐,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老是心神不定的忘东忘西,好像人在心却飞得老远,让人好不安喔。”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她处事明快,一丝不苟。

温绿菊微愣的一愕,默然的神情显得复杂。“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在烦心夏季的台风会不会带来过丰的水气,去年排水口堵住了,差点淹死我们半山片茶树。”

“是这样吗?”明亮的大眼有着问号,温香苗迟疑的问:“是不是老太太骂了你,所以你不开心了。”

因为是“寄人篱下”,多有顾忌的温家两姐弟不敢直称阮金花为外婆,虽然同为一父所出,但身份地位还是有很大的悬殊。

“丫头,你想太多了,外婆哪天不唠叨两句,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尽量不把心事表露脸上,暗自吞涩的温绿菊要她宽心。

香苗还小,很多事不宜太早接触,安心的过她想过的生活是她仅能给她的一丝保障,有时候她挺羡慕她的日子,不必为强加的责任忙碌不休。

“可是她骂得好难听,说你定在外头与野男人厮混才一夜不归,不知妇德有违百年祖训。”之类的话语多不可数,严厉得令人直打哆嗦。

她是呀!纵情一宵忘了自身的责任。“别在乎她的严词厉言,现在没人会用‘妇德’两字约束女人,她还活在裹小脚的年代。”

“咯……咯……”颇有同感的温香苗发出轻脆的笑声。“姐,小心老妖婆听见你偷骂她。”

“我有吗?你可别乱告状。”温绿菊故意装严肃的警告她勿做小人。

“我才不会呢!那个老妖婆最讨厌了,老用眼角斜瞧人,好像我们是多低等的下等人,不配为她洗茶渣子。”她一脸嫌恶的拧起鼻,明显表明自己的态度。

“香苗,你忘了姐的叮嘱吗?”语气略沉,她不希望纯洁的妹妹变得愤世嫉俗。

温香苗马上认错的低下头。“是,我不该批评长辈的不是,即使她可恶得万人唾弃,身为晚辈还是得给予三分尊重,不得嘻笑怒骂。”

“你……”叹了一口气,她恬静的面容浮现一抹无奈。“在外婆面前可不许顽皮。”

“当然,我最怕她了。”尤其是瞪人的时候。“对了,姐,你那夜到底去了哪里,我和感恩等了一夜都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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