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追天涯(14)
作者:左左
头好沉啊!
软软地趴在桌上,凤于飞任刚刚不经意间喝下的酒在自己的血液中流窜。
酒翁早说过她不是能喝酒的人,她也一直听从他的话,只品不喝,怎知今天竟全忘了,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怪不了他人。
为了能接近他,忘了就忘了吧!因为这是为了得到她需要的线索,她必须这样!
可真是这样么?
难道她真的不是因为再度见到他、再度望见他爽朗的笑容、再次听到他熟悉的声音,真不是因为那股由心中突然涌现出的莫名开怀,才这样放纵自己的么?
胡扯胡扯!当然是胡扯,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郁贤弟。」当独孤天涯再度下楼时,见到的便是独自趴在桌上口中喃喃自语着的凤于飞。「你没事吧?」
「别吵,我想事儿呢!」凤于飞只觉得蒙眬中好像有人在摇她的身子,她不高兴地说道。
竟真不能喝?独孤天涯哑然失笑了,一个那样懂酒的人竟不能喝酒,这可真是头一回见着了。
刚刚上楼前他便发现她的模样有些不对劲,在床上躺了半晌硬是放心不下,索性下来看看,没想到她居然还在!
见着她小小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中,孤单地趴在桌上喃喃自语,不知为何,竟让他有些淡淡的纠心……
「我想事儿呢!」当他将她抱起时,她口中依然还喃喃不断地说着:「再吵我用鞭子抽你!」
身子还是这样轻,性子也还是这样不饶人!
这丫头……独孤天涯扬起嘴角轻轻地笑开了。
还真当他认不出她来么?
在大漠与凉州客栈中相对了几十个日夜,他能认不出她那双清澈、晶莹、俏皮的眸子么?能认不出她那独特的吐纳法么?能认不出她那身淡淡的馨香么……
还以为自己会忘了,毕竟都两年了,而这两年中又发生了那样多的事。
只是没想到再见到她,她却依然让他感觉熟悉;依然勾起了他曾经想做而未做的事--与她论酒、饮酒。
真是怪了……
把凤于飞放到自己的房内,为她盖上一床薄被后,独孤天涯转身便要离去,但却在此时发现自己竟无法随心所欲地迈开脚步,因为他的衣角被一双小小的手拽住不放。
没睡着吗?
独孤天涯回头一望,怎知望见的却是床上小人儿颊旁的两颗晶莹泪珠。
她依然紧闭着双眸,但口中却喃喃地低语着:「爹、娘……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心中突升的一股强烈震撼,让独孤天涯再也迈不开他的脚步,因为她的低语竟无意中挑动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孤寂--
那种被人离弃的孤寂!
他虽是个孤儿,但打小师父、师娘一直待他不错,就算不如亲生儿女,但至少也从没少过对他的关怀。可自莫师弟失足跌落山谷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再亲、再好,师父师娘终究不是他的亲爹娘……
不想回想,但往事却历历在目。
师娘疯狂似的责备、师父冷冷的眼眸,门中师兄弟们的异样眼光,让他离开了莫家门,让他自我流放了六年,只为赎那「照管不当」、赎那「让莫家断子绝孙」、赎那「密谋未来莫家门门主之位」的滔天大罪……
一直以为自己会这么孤身漂泊一世。
但师娘却在六年后--与当初驱逐他的同一个季节急急地召回了他,因为莫家门不能一日无主,特别是在师父死后门庭败落、他人虎视眈眈之际。
再没人提起曾经不快的那件事,就算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已明白莫师弟的真正死因与他毫无干系,大家只当从未发生过那件事,一切的一切,都跟八年前他离开莫家门时一模一样。
师妹依然爱黏着他、师娘依然对他嘘寒问暖、师兄弟们依然与他一起聊天说笑……
多么虚幻。
六年的流放生涯足够让他看透世事,足够让他撒手不管、任莫家门自生自灭。但他还是回来了,将那些受过的白眼与挨过的责骂抛至风中,只为现在他们需要他。
但他知道,等到他们不再需要他时,他依旧会继续漂泊,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这里并不是他真正的家,而那天,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遥远……
任往事在脑中游走过一遍,独孤天涯说服自己将思绪拉回眼前,但望着床上的人儿,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明知道她与妖凤有关,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身分是不该、也不能与她有任何瓜葛。
但不知为何,就算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每回与她一同谈话,他们之间总存在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他明白她所想、她也是!
虽不知晓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却留恋这种能与人相知的感觉、留恋那种被人依赖的感觉……
所以,在他的心中,此刻他眼前的不是邪道之士,也不是任何其它人,只是一个与他有着奇妙心灵感应的盈泪少女。
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的手,才会毫不犹豫地伸上前去,为她拭去颊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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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独孤天涯吗?怎么会跟莫家门的人在一起?莫家不是恨他入骨吗?」
「你老兄到西域去多久了?人家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莫家门门主呀!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施了什么法,就知道两年前他大大方方地回了莫家门,还顶了门主之位,我看再过不久啊,搞不好连莫家女儿的闺房都要成为他的私人领地了!」
「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想想,他离开莫家后也闯出了名号,而自他回到莫家门后,莫家门的声势甚至高过莫老头活着的时候,连三江七寨都抢着跟他结盟。不过,要我说,这其间肯定有鬼,要不莫家怎会任一个被逐出师门的人再度回门,还让他为所欲为……」
听着隔壁桌拉开嗓门、高谈阔论的流言蜚语,独孤天涯就像没听见似的,依然自顾自地喝着酒。
「你们就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一把宝剑落在了莫家门人的饭桌上,而一只皎白细嫩的手旁若无人地拈起桌上的菜。「你们若真的被独孤天涯施了法,我倒有办法帮你们解解!看看你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老实讲,我心里说有多同情就有多同情。」
「郁飞,你胡扯什么?」莫晓茵皱起眉瞪着凤于飞。「这是我们莫家门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说得好,你们莫家门的事!那我就不懂了,你们与他既没冤、也没怨,那他一个堂堂门主被人拿来这么嚼舌根,你们怎么个个像根木头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凤于飞慢条斯理地说着,一点也不管身旁投射过来多少奇异目光。「我看明明就是冤,而且还冤得厉害!」
「郁贤弟!」
「怎么,想给我施法?」凤于飞瞟了独孤天涯一眼冷冷地说道。
「不。」看着她脸上的不驯,独孤天涯笑了起来。「为兄只是觉得昨儿个喝得实在不过瘾,想邀贤弟今日再续续,你说如何?」
「没那个空!」凤于飞拿起宝剑就往门口走。「你爱抱着个酒缸自己抱去,我不奉陪!」
「他到底在帮谁啊?」莫晓茵纳闷地望着凤于飞的背影。「大师兄,他真是你朋友吗?我总觉得他有点邪气……」
「萍水相逢的知音,谈酒论酒的老友。」独孤天涯不想多作什么解释,说完后便低下头去继续喝自己的酒。
「萍水相逢怎可能又是老友又是知音?」二师兄不认同地说道:「而且小师妹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看起来怪里怪气的,我劝门主还是少跟这种人来往为妙!」
没有吭声,独孤天涯只是淡淡一笑,而此时,隔壁桌刚刚高论阔谈的几个人突然大声哀号了起来--
「哎哟,我肚子好痛!」
「我肚子也好痛!店家,你们的饭菜不干净,茅房在哪儿?等我出来我非找你们算帐不可!快!茅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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