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26)

作者:陸離/陆离

“我给你的地址,还留着吗?”

惶惶中,琥珀色的酒从杯中跳出来,冰凉地溅落白盈盈的手背,像从描了黑眼线的眼眶里哭花的一片脏泪,激得她一惊,甩开他,跳下椅子,晃晃悠悠推开人群往外头挤。

祁天盯着她的背影,仰头把那口酒含进嘴里,也跟上去。

白盈盈在五光十色的街上走,流丽的霓虹紫一片,蓝一片的在她身上闪过,钉不住,她统身是黑的,黑的头发,黑的旗袍,拢在影子里的细脚腕,下面踏一双顶黑的鞋子。

可皮肤生得真是白呢,祁天在后面笃悠悠地跟着她,还有那段腰,不知有没有一尺九,可能不到一尺八,也许要用手量,在她愤怒的黑眼睛里找一找答案。

寻欢作乐的街上,形单影只一个女人,祁天不敢离远,眉头压着眼睛瞪了一路,才把那些跃跃欲试将她当目标的男人都吓退。

等他们从丽都的光里走出来,道就清净了,举头一轮明月洒下霜似的清辉,旁观者的冷眼一般高高挂起。

眼看着她醉着沉下去,祁天揽腰圈住她:“小心。”抱定了,才觉得真是不到一尺八,是穿洋装都不需要束腰带的身材。

她应是醉了,一步没有站稳,黑色的头发牡丹一样散开,遮住半边因酒酡红的腮颊,祁天有点惋惜,如果这抹俏色是为了他而绽放,必定要更好看些。

他望着挂在怀里的黑牡丹,碎头发下支出来的一点点冷白色的下颚,温声道:“你醉了,夜里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可白盈盈不承情:“别跟着我。”

鞋跟在路面上留下一串颠三倒四的乱音,白盈盈扶墙,步趾凌乱地扑进灭灯的无光路。

祁天一时有些愣,痴痴盯着掌心,明是什么都没有的,他的姿态倒好像还搀着谁呢。

他抬头,寻声找过去,什么也看不见,夜太深沉,黑暗几乎吞没掉那双踢踢踏踏的鞋跟,莫名的愕然,心里一阵空寂寂,仿佛得到后又失去,脑子还没把一切考虑清楚,脚已经电车一样冲进黑暗,追过去。

其实并不远,祁天只跨了三步就将白盈盈抵在斑驳的墙上,他的好样子,不知是被拒绝得多了,还是前额的碎发垂下来,有了一丝颓败:“我送你回去。”

白盈盈还没有醉到分不清好赖,这条街上对她最大的威胁就是祁天:“不用你送,放开我!”

她越跟他犟,他箍她箍得越紧,曲起两个手臂,把她囚在怀中,呼吸卷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住她,白盈盈惊恐地看他,两只眼睛有了漠然之外的温度,是潮气的,不服,又要强忍着,祁天看得动容,一刻心潮倾覆,纵了情地吻下来。

白盈盈躲他的嘴,他是吃过酒的,却闻不到恶心人的酒味,可他擦了古龙水,这里的男人不稀罕的讲究,气味倒比酒钻得更深,令人熏熏然。

也许这是她今日的第二场劫数,白盈盈认命地闭上眼。

湿热的鼻息在唇畔六月的风一样飞过,最终落定在散乱的鬓边。

他像吻个小姑娘,又像是吻心上人,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换一边,又一下。

“别害怕我,我只想同你要一个机会。”

他吻她的时候,在她手中塞进一片折有十字叠痕,被体温熨软的纸条,上头也沁了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好像时时刻刻贴身放着。

“你想好了,就来这个地址找我,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第24章

洋酒的后劲劈头盖脸的来了,白盈盈忘了她是怎么回家的,似乎是有人熟门熟路地把她送到洋楼前,还体贴地为她掀了掀门铃。

这边一响,屋里就有动静,门打开,小邱老七和丫头都拥出来,眼面前晃动着无数张面孔,有喊她阿嫂的,有唤她太太的,最后,连丁烈也披着衣服赶到,矮下身,一只手兜过腋下,另一只绕到膝盖后头,一把抄起白盈盈,抱进屋,放到沙发上。

身下的法兰西沙发仿佛被蚀化,变成了有吸力的流沙,拉住白盈盈,要将她吞下去,她胡乱里抓到一只手,救命绳似的攀住了。

“搞点醒酒汤嚟!”

「粤:弄点醒酒汤来!」

好像是丁烈,话说得很急。

一条人影晃过来:“姐姐没事吧?”

这人又是谁?

女子的笑脸一瞬杀到眼前:“姐姐。”是姚红玉,笑着扶起她,“你还好吧?”

忽的,那些流沙调头,逃难似的,全灌进她体内。

肺里一股钻心的辣,白盈盈推开她,哇啦一下子的,全吐了。

这一夜,白盈盈睡得不好,方从流沙境中出来,又陷入一个连一个梦里。

一会儿梦到逃来香港的海上,轮船颠簸得像一粒沸汤里的花生米,她和阿姐金桂,是沾在花生上的芝麻沫,用一条毯子紧紧裹在一块儿,讲不定哪个没抱牢,就要一头扎到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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