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33)

作者:葛蔓蔓


徐云朗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李遥忽然听到他说,“别假笑。”

她一怔,瞬时火起,冷笑了一声,沉了脸,“正好,对着你我本来也笑不出来。”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何必这么动怒?于是,缓了缓,松动了表情,找补了一句,“你有事吗?有事说事,我等会儿还要出去。”

徐云朗凝视了她一会儿,眼神柔和下来,低低叹了一口气,问她,“为什么笑不出来?”

李遥被问得一滞,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回应他,“我瞎说的,没有笑不出来,只是今天有点累,你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徐云朗被这话气得笑起来,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遥只觉无名火越说越旺,她不愿再提就是摆明了态度,这人追根究底到底想怎样?她甚少跟人这样争吵,一时只觉又气又悔,实在不该招惹他。

话音一落,徐云朗已伸手将她扯到身边,死死握住她一只手腕,眼神幽深,问她,“你只想跟我保持床上的关系,是吗?”

李遥没想他这么直白,愣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冷声回他,“我没这么想过。”

她不反对任何人在空窗期有个床伴,可她自己骨子里仍旧有许多规矩刻板的部分,处理不来那样的关系,是以从来没想过只拿他作床伴,可若是当真在一起,又觉得,还没到那份上呢。

“好,那你自己说,以后,你我是什么关系?”徐云朗的语气里带了些疲惫,脸上全是自嘲的笑。

李遥也满心只觉得累,捏了捏眉心,随口道,“我不知道。”她确实没有想好呢。

见她这样,徐云朗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在烦恼,总比当真毫无感觉,一口回绝要好。

平静了一会儿,看过去,见李遥神色沉郁,嘴角紧紧抿着,别着脸不看他,却仍坐在他身侧,没挪动。

徐云朗笑笑,将她脸扳过来,手捧着她后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问,“讨厌我吗?”

李遥没有躲,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 神色踌躇地看着他,徐云朗又继续,一下一下,很轻很柔地在她唇上流连,不同于昨晚的吻,不带情欲,极尽温柔。

停下来时,他看向她,笑了笑,问,“在一起,好不好?”

李遥心头一颤,像是有个茶杯在里面,因被这话所激,猛地一震,溢出了一捧温热的水,浇得满心激荡,一时间,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有些慌张,隐隐地,又有些期待。

她抬眼专注地看向他,脑中又忽地想起方才看到他和秦悦在一起的画面,迟疑了几秒,还是脱口问他,“秦悦来找你做什么?”

她语气冷冰冰的,眼神里满是烦躁,徐云朗却一怔,继而低低笑了一声。

李遥本就在为自己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懊恼,见他听了不以为然,眼底的微芒渐渐暗下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起身便要走,“我累了,你走吧。”

刚站起来,就被徐云朗一扯,又落回沙发上,他两手握住她肩头,伸手在她侧脸抚了抚,摇头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以解释。”顿了顿,又笑起来,“脾气怎么这么急?”

李遥看他一眼,长大之后,她一贯被人说脾气温和,面前这人倒好,害得她发了脾气,还要倒打一耙,越发气道,“是,我是脾气差。”

徐云朗拍了拍李遥的背,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从背后拿出个袋子来,打开了给她看,“她妈昨天在法会上跟我妈聊天,说起有个治关节痛的膏药很管用,今天她路过这边,顺便帮忙带了一包过来,就在楼下见了一面,取了东西,说了几句话。再说,她很快就要结婚了,早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李遥心里的憋闷渐渐平复下去,可仍旧有些惴惴的,开始一段感情之前,她总是不安,生怕行差踏错,人家是近乡生怯,她是近情就生怯,何况还有前面一段失败的婚姻,想了想,又问,“那你心里呢?”

徐云朗闻言,沉默了几秒,心想,这问题他也想问她,可也知道,如今的时机还不合适,于是任凭同样的话在喉头盘踞着,仍隐忍了没有启齿。

见李遥盯着他看,才又笑了笑,“过去了,已经两三年了,早过去了。”

李遥听了,面上并没有任何波动,心里也觉得不该再问下去,淡淡“嗯”了一声,带着有意做出的漫不经心。

她还有很多纠缠成一团的问题想问他,那些话在脑子里你争我抢,互不相让,都在死命挣扎要从她口中出来,大概是太多太乱,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才能抚平心底的不安,又不愿还没怎样就对人家追根究底,所有情绪,最后只化成了低低一声“嗯。”

她有意结束这对话,徐云朗却心知她心里还有疙瘩,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伸手抱了抱她,叹息道,“说给你听就是,本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第29章 要我也聊聊过去吗

徐云朗和秦悦是在他和陈霜离婚五年后在一起的。

徐妈妈周慧容和秦悦的妈妈李爱兰年轻时候就要好,后来,又嫁到了同一个县城,只不过,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徐云朗小时候倒是经常见秦悦,记得她小小年纪就已经亭亭玉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后来,上大学、工作,总之两人都离了魏县这小城,见面的机会就少得可怜了。

十来岁时,徐云朗压根没想过要做木雕,更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小城里,他大学学了桥梁工程,还和高中的学妹陈霜谈起了恋爱。毕业以后,两人结了婚,陈霜回了魏县,他则四处漂泊,忙着奔赴一个个地方,横贯东西南北,把天堑变成通途,半年都回不了一趟家。

最开始,两人之间靠着大学时候的感情基础倒也能过下去。后来,时间长了,聚少离多,把从前的感情也尽数透支了,陈霜很冷静地提了离婚,说自己只想要一个知疼着热、摸得到、看得着的丈夫。

徐云朗没脸挽留她,孩子出生到一年年长大、他爸生病住院,很多很多事,他都无能为力,全是陈霜在扛着。

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徐知乐跟着陈霜,徐云朗把全部积蓄都给了母子俩,自己又奔山赴海去了。

过了两年,他爸病危,临终前劝他回来继承家里几代人的祖业,继续做木雕,也好照顾好他妈周慧容。

徐云朗拒绝不了,也不放心他妈一个人生活,手头的工程结束后,就辞职回乡了,重新捡起了自小学到大的木雕手艺,和周慧容母子两个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唯一的问题是,两三年过去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让人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他也不愿去,说自己还没准备好,担心经营不好一段感情或者一段婚姻。

周慧容急得不行,有一天去见老姐妹,和李爱兰一拍即合,打算撮合离婚不久的秦悦和徐云朗。

多年以后,再见秦悦,徐云朗才惊觉幼时的玩伴长大了,真正变成了个娇丽柔婉的女人,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愁绪挥散不去。他心里一面惊讶她的变化,一面又怜惜她也经历婚变,两边的家长又不断地制造机会让他们独处,渐渐地,两人都觉得对方挺好的,最终确定了关系。

在一起一年多,徐云朗觉得彼此磨合得还不错,相处起来也很自在,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于是问秦悦,“要不要结婚?”

秦悦答应了,却在领证前一天晚上逃婚了,只留了一条很长的微信,说她对不起他,她和前夫之间还有感情,她曾背着他和前夫见过两回,一次是他来魏县找她复合,还有一次,是她特意跑去平城见了他。

秦悦的前夫是她高中同学,叫王远,两人有过一段纯纯之恋,后来,王远因为家里父母出了严重车祸,妈妈没了,爸爸成了植物人,高二结束就辍学去了叔叔的工队,过了几年,又在平城开了家装修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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