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28)
作者:葛蔓蔓
她想说,“不劳烦你了”,话未说完,徐云朗便打断了她,声音沉沉开口,“我在这儿人熟,不费什么事,何况,也答应过小阮会帮忙照看你。”
说完,不等李遥再说话,他大步走出去找人。
李遥看着徐云朗的背影离去,眼圈一热,又涌出两行眼泪来,心里却渐渐平静了。
她突然后悔起来,后悔去招惹他,那些言行虽不算太过分,可与殷浩相比性质是一样的。人家分明已经摆明态度了,是她自己非要勉强,闹成现在这样,往后见了他,大约也没法自如地相处了。
挪到沙发前,看着满眼的狼藉,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如离开这地方吧。
拉了把椅子坐下,从破开的玻璃瞧出去,夜幕降临,小宋城古香古色的街道上灯光争相亮起,浮光掠影中,行人穿行其间,宛如在画中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脑中越来越清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冷水拍了拍眼睛,缓解刚刚哭过的红肿,再抬头看向镜子时,心想,还好,自己醒悟得还不算晚,就此停了这闹剧,还人家清静,往后只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
至于这店,如今才刚刚起步,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撂挑子不干,最起码,做到年底,到那时,转给旁人,或是续约租下去,再说吧。
徐云朗带了工人过来时,李遥已经全然收拾好了心情,淡笑着跟工人打招呼,又回屋拿了笤帚打扫,徐云朗要上前帮忙,也被她客气地回绝了,只语气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快些去吃饭,剩下的事儿,她自己都能处理,就不耽误他时间了。
说完,她很快便收回目光,从他身侧绕过去,专心地收拾残局,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徐云朗石化一般僵立了好一会儿,心里五味杂陈,脑中一直回想着,她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时惊惧之中夹杂着欣喜的表情,似乎下一瞬就会乳燕投林般扑进他怀里。
心里有根弦突然被紧紧扯着,隐隐牵痛起来,又想起她方才淡淡笑着若无其事跟她说话的样子,陡然清醒,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他自己也早对人家表明了态度,如今,她已经接受了,他何必还要再缠夹不清?
低低说了一句,“我走了”,迈步走出花店,听到李遥轻轻应了一声“好。”
出了门,还是不放心,又在街角站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工人带着工具离开,他才快步回了家,从衣柜里翻找出几件衣裳,匆匆返回白云寺。
李遥把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新换的玻璃比之前的更明亮耀眼,才关了门回去,泡了碗面,胡乱吃了,洗漱完倒头便睡。
原以为,这一觉睡不安稳,谁知大约是身心俱疲,又放下了一桩事,竟睡得沉稳绵长,连梦也未做一个,被闹铃吵醒时,她昏昏沉沉捞起手机,看到一条殷浩发来的微信。
“李遥,还是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昨天做了伤害你的事,回去后万分后悔,可也知道错已铸成,只求你不要因此记恨我。
我抱着极大的信心去找你,原以为就算没有八分把握,起码也有五六分,可是,看到你跟十多年前拒绝我时一模一样的表情时,我心里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你的犹疑不定,你的踌躇不前,让我一下子回到那个时候,让我觉得,在你眼里我就像个可怕的深渊一样,会吞噬你的幸福,所以你挣扎,你犹豫,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这个想法让我失去了理智,做了错误的事。我知道,现在说的再多也都是借口,可仍然想让你知道,我本意没有那么坏,也希望带给你的伤害能很快过去。”
李遥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想起他言语中所说的她的表情,十年前,那表情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出于对感情本身的审慎。十年后,更加跟感情无关,而是在纠结如何体面地拒绝他。
虽然算是误解,可也没法因此原谅他,以后就当是个陌路人吧。熄了手机,李遥起身去洗漱。
到店里时,见高瑞瑞惊讶地盯着新换的玻璃,笑笑解释,“昨天我挂衣服时,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把衣架钩倒了砸了玻璃,这才连夜换的。”
高瑞瑞点点头,“哦”,立刻又喜道,“那我给它重新贴点好看的贴纸。”
“嗯,今天这面玻璃就随你打扮。”
匆匆忙忙,又是一个月过去。
李遥每天早早开店门,几乎每回都比高瑞瑞去得早,到了店里,除了专心练习花艺,也自己学起了拍视频剪视频,还通过之前的老客户,拉到了一家酒店和一家婚庆公司的合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高瑞瑞也不得不跟着忙起来,有一回,实在是疑惑,忍不住扯着李遥衣袖问她,“遥遥姐,你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缺钱用了?你要是差的不多,我那倒是有一点,可以先借你救急。”
李遥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摸了摸高瑞瑞的头,笑说,“没有的事,我就是觉得以前不够努力,上手太慢了。你放心,单子多了,你这个月的奖金自然少不了。”
高瑞瑞这才又高兴起来,“行吧,我本来是觉得有一点点累,不过有钱拿,累一点也能忍。”
李遥见她纯真可爱,待她越发亲厚,平日里吃的玩的时常多买一份,偶尔听着她吐槽刚子哪里不贴心,也努力搜肠刮肚想法子教她调教男朋友。虽然有时反被高瑞瑞嘲笑,她说的办法不靠谱。
因为白天事多又忙,晚上回了家,翻几页书看会儿电影也就睡下了。
这天,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电话铃声吵醒,阮甜打电话过来,语气可怜兮兮说她逛街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刚才进了医院保胎,现在已经稳住了,但心里头后怕得厉害,必须打电话跟她说一说。
李遥听得又急又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电话开了免提,起身找了提神的薄荷油擦在太阳穴,睡意被彻底消灭,才坐在床头认真听着阮甜说话。
自阮甜去了新加坡,她们时常在微信里闲聊几句,说的也不过是些日常琐碎,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店里又接了什么新单子,彼此问起近况,大都是报喜不报忧,一是离得远说了也没用,没必要让对方担心,二也是有些事自己心里也一团乱麻,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这回听着阮甜说起她摔倒时的险况,李遥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她心头一颤,好半天平复不下来,到最后,阮甜说累了,渐渐恢复过来,李遥才也重新平和下来,没多久,心里竟然奇异地平静起来。
有些话,好像 不用思考似的,就从她喉间流泻而出,“甜甜,你不知道,自从你说你要结婚又怀了孕,一切都好,我心里就很不踏实,又不敢细想。这回算想明白了,老话说,‘天道忌满,人事忌全’,我总是担心,什么都好的时候,可能不好的事情已经在酝酿了,所以老是不安心。直到这回这事一出,我现在反倒平静了,大概是因为有这一点不伤大雅的坏事发生了,你明白我意思吗,所以,你也不要太失落,反倒该安下心来。”
说完这话,她脑子里猝然想起徐云朗的微信头像,弦月,连半满都不足,难道,他对人生就那样消极吗?
直到听到阮甜的笑声,李遥才回过神,问她,“你笑什么?”
“笑你傻。你呀,就是爱操心,坏事没发生时你忧心,发生了你照样会难受,何必呢?倒不如没发生时什么都不想,管它的,真发生了再难过也不迟。反正,谁又能操控命运?”
第25章 因为两家儿女的事闹翻了
李遥撑着眼皮跟阮甜掰扯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担心她,没围绕着个抽象的话题多说,只反复问了她的情况,又视频了见她脸色还不错,才放下心来,笑说,“我去白云寺,给你求个平安符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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