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22)

作者:葛蔓蔓


说着话,她眼神又软缠起来,徐云朗停了手里的活,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没有下回。饺子是我妈包的,她回养老院了就没的吃了。”

李遥吃瘪,硬着头皮又喝了几口水,起身冷冷道,“我走了。”

第19章 这些年,你后悔过吗

徐云朗听到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停了手上的活,发起愣来。

早上,他还在心里为她开脱,才过了几个小时,她便又故态复萌。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她到底想做什么,明明没有准备好再婚,却又想找个人消遣,是无聊了,还是寂寞了?

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一向不愿以恶意揣度旁人,不管她如何想,他只要离她远一些,总是没错的。

然而,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俗肚肠,方才被她那样含笑看着,专注的眼神里好似凝聚了无数无法诉诸于口的言语。

有一瞬间,他觉得偌大一个世界,她眼里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心头急急跳着,有难言的情绪激荡在胸腔,他有些冲动,想接住她那点乱七八糟的撩拨和示好。

渐渐想得难受起来,若是任凭这种子在心底发芽、生长,早晚有一天,他会被那些日渐生出来的藤蔓缠绕住……然后,在他全情投入时,她左右摇摆,最后,他为她所弃……很长时间,连呼吸都觉得心脏发紧的感觉,他已不愿意再体会了。

也许她真有几分认真,可在她过往那些厚重的情感面前,她对他那点单薄的好感,也实 在不值一提。

徐云朗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几次,继续忙碌起来。

李遥下了楼,回房将自己像张饼一样瘫在床上,脑子却忍不住活跃起来。

她大概是失心疯了,怎么会一而再地勾惹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要知道,她活到快 34 岁,还是头一回这样毫无章法。

一时想鸣金收兵,自己可能是太无聊了,在这地方,又没什么朋友,好在,言行还不算太离谱,以后回归正常就好。

一时又斗志昂扬,这人让她犯迷糊,看她的眼神时常复杂到她读不懂,可她确定,那眼神里,是有挣扎的。挣扎什么,她不明白,可她想赢,想逼着他向她缴械。

她小时候并不是十分乖巧的小孩,莫名其妙的,骨子里偶尔有些恶劣因子作祟,让她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有一段时间,同一栋楼里的小伙伴于丽萍家养了只小狗,她那会儿天天跟于丽萍混在一块,一起上学放学,吃了晚饭一道写作业跳皮筋,时常还去她家里蹭饭。

时间长了,于丽萍家的小狗拿她当半个主人,喊一声就屁颠颠跑过去,摇着尾巴把爪子搭在她手上,连它饭盆里的骨头都愿意分享给她。

她开始还喜欢得不得了,直到舅舅赵秋实给她外婆也买了只小狗,毛绒绒小小一团,外婆给取了个名字叫雪团,她才渐渐对于丽萍家的小狗没了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雪团十分不待见她,头一回见到她便调头就走,她追上去要跟它亲近,雪团蹭一下就跑远了。

那一天,她满屋子追着雪团跑,却连一根狗毛都没碰到。

后来,连续去了几回外婆家,就为了跟雪团熟悉起来,可那狗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对她爱答不理,她气得不行,有一回有意用球远远砸它,想看它对她龇牙咧嘴。结果,雪团只是呜咽了两声,又无视她跑走了。

那段日子,李遥连课间都在琢磨怎么驯狗。后来,法子没琢磨出来,却知道她得先把它弄到身边才行。

她把李宏毅买给她的捕蝴蝶的网子用绳子仔细加固了。到了外婆家,临走前看大人不注意,甩着杆子一网子兜住雪团,趁它在网子里挣扎时,一把抱起来,装进书包里带回了家。

外婆以为狗丢了,打电话问赵春华才知道被她带回了家,也没生气,叮咛她好好养着,下回再给她带回去。

得到了雪团,接着便是去图书馆找书,研究怎么跟小狗亲近,她除了上课,几乎所有时间都带着雪团,又是亲自喂食,又是带着玩游戏,还给它讲故事听音乐,用自己的毛绒玩具拆了给它搭小窝,拿零花钱买了火腿给它做零食……

赵春华看不下去,笑说,“要是我老了,你能待我像待雪团一样好,我就满足了。”她那时在心里暗笑,她妈只看到她对雪团施恩的一面,却没发现她也在悄悄施威,才渐渐让它听话起来。

李遥想得自己笑起来,长大后,她已经越来越端庄持重,行止有度,这回,徐云朗却把她的坏脾气激发了出来。

心里像是有簇火在烧着,蠢蠢欲动,她想,强人所难,说不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

反正,魏县本来就是她暂时落脚的地方,若是最后跟徐云朗闹得太难看,了不得收拾东西走人。

她想到最后,几乎兴奋起来,直到夜幕深沉,肚子发起了抗议,才起身去给自己煮晚饭。

隔了两天,李遥蓄积的热情都快泄完了,也没找到接触徐云朗的机会,除了在店里时远远看到他开车送徐知乐去车站,就再也没遇到过他。

这天下了班,李遥关了店门,同高瑞瑞道了别,无聊地在小宋城溜达,思量着吃什么晚饭。背后忽然有人叫她,“李遥。”

她转过头,大惊失色,居然是殷浩,十年未见,他长胖了一些,细看的话,眉眼倒是没怎么变,见她看过来,扬起唇角笑了笑,说了句,“好久不见。”

李遥被这戏剧性的开场白逗得笑了一下,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我离婚了,我前妻是魏县人,孩子现在给外公外婆帮忙带着,我隔一段时间来看一回。”

李遥愣了下,心想,当年她拒了他不久,他跟一个学妹恋爱了,没听说那人是魏县的,应该是后来又谈的对象了。

殷浩看出她怔愣,主动解释,“是后来亲戚介绍的,结婚的时候我们很久都没联系了,就没通知你。”

李遥笑,她跟王明昭结婚时,也没跟他提,到底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准男友,怪尴尬的,嘴上却笑说,“没什么,你离了多久了?”

“大半年了。你呢,我看到你朋友圈,怎么也离了?”

“过烦了,觉得没意思,就离了。”她开口的一瞬间,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虚荣,是怕他嘲笑她,拒绝了他,却选了那样一个人?

殷浩也未追问,问她,“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好啊,正在找地方呢。”

两人边聊边走着,最后,殷浩选了一家日料店,李遥同意了,心想,免不了要叙旧,有个安静说话的氛围也好。

殷浩要点烧酒,问她,“要喝吗?”

“你自便,我喝不了。”

殷浩笑笑,歉然道,“是,我怎么忘了,有一回在 KTV,你喝了一点啤酒就脸色通红,我吓得不行,最后还跟服务生要了牛奶给你。”

李遥也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回忆往昔,大概是老同学聊天的基本素材了,李遥一点不奇怪。只不过,殷浩说的事,多少带了那么点叙旧情的意思。如果,当年那段算是旧情的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地吃着菜,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殷浩给自己斟酒,喝了一口,眼睛闪了闪,问她,“我前两天好像在街上看到你和一个男孩,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你吧?”

他用的“男孩”这词,李遥想起来,是刚子那个帮她挡酒的朋友,笑笑,了然道,“是我。”

“你男朋友?”殷浩问。

李遥失笑,“怎么会?朋友的朋友,那天跟我顺路,同行了一段。”

殷浩比在学校时胖了一些的脸上,立时露出喜色,笑道,“是我想岔了,以为你离婚后……”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怕唐突她,李遥也没在意,摇摇头,意思是这话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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