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食姑娘(银子的约定II之三)(38)
作者:风光
「娘,你要去?」左安阳很是错愕。
「怎么,她去得,我去不得?」徐氏瞥了眼同样惊讶的白露。
左安阳苦笑,自家这两个女人,还真是各有个性。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孩儿此行是去打仗,边关只怕危险,白露已经习惯那里的生活,要跟也就算了,但娘亲何必受这苦?如今天寒地冻,咱们急着赶路,过年恐怕都要在路上过了,旅途必然艰辛,加上张平镇偏远贫瘠,吃住都没有京城妥贴,我怕娘不适应。」
徐氏淡淡地道:「就是知道此行危险,我才要去。」
左安阳还兀自一头雾水,白露却是听懂了。
皇帝被鞑子掳去,消息不只震惊朝廷,百姓亦是风声鹤唳,不知把鞑子说得如何凶残,士气已然低迷,中间还夹杂了皇帝在敌手的因素,危险要比以住的战役都要高出许多,伯母这是希望陪在儿子身边,即使有个万一,她也不会是最后才知道消息的那个人……甚至说不定以伯母的烈性子,左安阳要真怎么了,她也会跟着慷慨就义。
「再说……」徐氏深深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俩口,除去身分地位的差异,这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娇俏柔美,实是郎才女貌。「要是你们两个在边关成亲了,我这亲娘不在,成何体统?」
万一儿子回不来,那左家就断根了,自己不能冒这个险,最好是在儿子出征之前办了亲事让他留后。
可是成亲这件事并不容易,若是自家儿子能笃定战胜归来,自然是京城各家贵女抢着嫁的香脖饽,但现实是他前途未卜,不可能有人愿意嫁给他。
在这个关头,唯一最适合儿子也会欣然接受的就是白露了。
她虽然对白露的来历不明仍有些在意,但白露性子外柔内刚,处事有手腕、脑袋清楚,背得起重担,长得也标致,硬要鸡蛋里挑骨头实在也挑不出多少。
徐氏心中已默默接受白露做她的儿媳妇,这还是第一次透出口风,左安阳听出端倪,立刻惊喜地睁大了眼。
「娘,你说真的?」左安阳开心地搂住了白露的肩,「白露,我们成功了!」
白露还没能反应过来,小黑却抢在左安阳前头呀呀叫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徐氏的眼刀马上射向儿子,左安阳只能讪讪收手,恶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
然而这一闹也让左安阳冷静了些,又想再劝徐氏别一起去。
「不过娘,就算有诸多考量,可张平镇那儿是真的很苦,我不希望你……」左安阳话才说半截,小黑又打断了他。
「你个杀千刀的,老娘的话你听不懂?叫你做什么你就做,瞻前顾后的连头驴都不如。」
左安阳傻眼地指着自己,连头驴都不如?
想不到徐氏居然缓缓地点头,还神色从容地喝了口茶,养只聪明的鸟就是省事,连骂儿子都不需要自己来。
做儿子的不能跟娘亲争辩,左安阳只好把怒气转向小黑,「你这只傻鸟,我在和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左安阳刻意凶恶地朝小黑挥了挥拳,小黑以为左安阳要打它,居然吓飞到了屋梁上,边飞还边用女人的声音娇滴滴地控诉。
「老爷不要啊!你那么粗鲁人家会痛的……」
徐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白露则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左安阳再一次败在小黑手上。
对于徐氏要同行的事情左安阳始终抓不住重点,白露知道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
「张平路远,老夫人既然愿去,沿途正好教导我各种道理,有老夫人在身侧提点,是白露之幸。」白露暗地踢了左安阳一脚。
「可是……」左安阳仍然不舍老母长途跋陟,尤其边关现在可不太平。
「我会照顾好老夫人的,你就算不相信那些服侍的人,也该相信我。」白露提醒着他。「全家能团聚,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立即让左安阳明白了,其实徐氏要的只是团聚两字。
且不说他此行有多危险,他以后驻北地也不知要花几年才能回京,难道真的一直母子长年分离下去,永不聚首?若真的连他成亲娘亲都没能赶上,那绝对是遗憾中的遗憾。
左安阳暗自感激地看了白露一眼,接着上前对徐氏一拜,「娘,是儿子错了,就辛苦娘与儿子同行,无论如何,儿子都会保护娘的周全。」
徐氏微微点头,看着并立的左安阳与白露,难得满意地微扬了唇角,只不过这满意是针对左安阳多些,还是针对白露多些,便不得而知了。
七万大军由居庸关出,经怀来、宣镇至张平,不出左安阳意料的,才刚过了关隘,徐氏便病倒了,镇日昏昏沉沉,时而发烧时而咳嗽,简直愁死了左安阳。
于是白露亲手接过了服侍徐氏的任务,让左安阳无后顾之忧。
原来,徐氏还是低估了北方的寒冷,带的衣服不够暖和,路上又逞强不说,所以病倒了,幸而白露早早备了皮裘,兔毛内里的手套与袜子,温暖的汤婆子全堆在徐氏身旁,身上也抱着一个,勉强让昏睡在在马车里的徐氏不那么畏寒,至少不再发抖了。
马车上有着红泥小火炉,徐氏的三餐膳食全由白露安排,她听从随军大夫的指示,变花样做着适合病人的膳食,亲自喂食,先维持住徐氏的体力,再用药徐徐医治。
这段时日徐氏只张开眼看了她几次,经常都在昏睡,不过当军队过了怀来,徐氏的脸色稍微恢复了点血色,白露也才松了口气。
这阵子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担心,徐氏若是出一点事,左安阳必然自责难过,在黎民百姓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能有丝毫的自我怀疑或意志消沉。
再者徐氏为了儿子苦撑,也让白露极为感动,这是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虽然徐氏从来不说,不过即使在半梦半醒中,徐氏也不会拒绝喝那苦涩至极的药,也不曾抱怨一声痛苦,这样的母亲,白露如何不敬佩?
这一日正好是除夕,马车进了宣镇,在驿站停了一宿,左安阳安排了全军一人多分一碗肉汤,权当年夜饭,他自己也坐在大军之中,与军队同甘共苦,度过这个克难的除夕夜。
至于他的家眷,虽说徐氏这阵子已好了许多,左安阳也不敢让她劳累,仍是让她先在房里歇了,白露则睡在她身边不远的小榻上。半夜突然喉咙发痒,徐氏剧烈地咳了几声,挣扎着由床上坐起,正想唤丫头,却发现一杯温度适中的热水已放到她口边。
徐氏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等油灯燃起才转头想看是哪个伶俐的丫头,想不到入目的是白露,她披着外衣,点完灯后又来到床沿坐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呼,幸好没再烧了!老夫人,大夫说没有再烧的话,再两天就能大好了。」白露吐了口大气。
徐氏喝了水觉得好多了,方才开口,「怎么是你?」她自是知道自己病倒后都是白露在照顾她,但没想到都到了驿站,却仍是白露随侍左右。
「老夫人从京里带来那些丫头,对这里的天气不太适应,让她们好好歇着,免得也病倒了。我习惯了北方的气候,还是由我亲自看着比较适宜。」白露简单答了,话里却不居功。但徐氏如何不晓得白露花了多少心力在自己身上?
前阵子时昏时醒,只要张开眼必然是白露在身旁侍候着。这场大病按理说该是要了她半条老命,现在病情有显着的好转,她却不觉得自己元气减损了太多,顶多是比较没精神,力气少了些,这显然是白露悉心照料的功劳。
徐氏虽然人前表现冷情冷性,但当别人真心待她时,她却比谁都能感受到,并且为之动容,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眼前的白露与出京前比起来,下巴显然尖了一点,眼眶下都有着隐隐的黑影了,这让她心湖波动,再开口时难得地放柔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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