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300)

作者:镜飞


他能和画共感,说明画已经毁了。

溺水的症状固然很痛苦,却也很快会过去。至于共感能不能被打断,对荆白来说,知不知道其实无所谓。因为他已经忍受了最痛苦的部分,也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为此和人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其实并不值得。

但在这里的是柏易,他的画还在身上,荆白便是真心想知道这共感是否真的能打断——如果是,柏易就不用经受这种痛苦了。

所以他才说“可惜”。

不过看柏易此时的沮丧……或许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忍受这短暂的痛苦。

柏易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神情。

然而此刻,连荆白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在他脸上出现的,是多么接近温柔的一个微笑。

第226章 头啖汤

带着荆白小小转了个弯,钻过一个格外高的水竹丛,荆白发现自己竟然看见亭子了!

亭子里站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一个女人。

这样的光线下,脸是看不清的,但光看头发的长度,荆白也知道那是小曼。

她直挺挺地站着,面朝着湖水的方向。

如果不是那种僵直的姿态,在旁人看来,或许她只是在欣赏风景。

荆白两人的位置离亭子其实还有段距离,多亏现在月亮出来了,她又站在亭子里最靠近湖水的那一边,湖面漫射的光足以映照出她的形影。

还好距离够远,在他们前方还有好几丛高大的植物挡着,否则,亭子和回廊所在的位置比他们都高出一截,“小曼”就算是在看湖,恐怕也很难忽视他们俩。

柏易低声道:“你没来的时候,她就这么站着了。”

荆白默默点了点头。他们前方的植物虽然高,却不是很茂密,为了更好地掩盖踪迹,柏易和荆白都把光源放在靠对方的那只手,柏易的灯笼就在荆白眼前。

荆白将脸凑过去,看了一眼他灯笼中蜡烛的长度。

他的蜡烛就算消耗了,也比柏易剩得长一些。

柏易的蜡烛也就四五寸长,荆白看得眉头直皱,压低声音对柏易道:“再等一会儿,如果她还不动,你就先回去,我来盯着这里。”

柏易住得比他远,就算现在往回走,蜡烛恐怕也要烧去一小半。

柏易工作的指向又太不明确,既然现在还没能找到毁画的方法,多剩一点蜡烛,他起码也有个后手。

柏易的眼神显然是不太赞同,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亭子中那个孤零零的人影就动了。

两人注意力同时转向了亭子中的女人,“小曼”往前走了一步,抬起腿,跪坐在靠着湖的那一面美人靠上。

柏易和荆白不由对视了一眼,心中浮现了同一个猜测:难道她要跳湖?

小曼接下来做的事情,却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

清幽的月光洒落在她脸上,又流淌进湖面。她探出身子,弓着腰,头也低了下去,只看她的动作,好像在拿这光滑的湖面照镜子。

她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并垂落,如果小曼的头发很长,或许会有种青丝如瀑的美感,但原本的小曼一头短发只到颊边,这样垂下,看起来就有些奇怪。

这个动作有什么寓意,难道是她在看湖里的东西?

荆白心中正在疑惑之际,小曼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梳子。

脸朝着湖面,头发直直地垂着,她就这样一下一下梳了起来。

柏易忍不住吐槽:“这湖能照清楚什么,她怎么还梳上了?”

荆白盯着女人上下移动的那只手,道:“不像是在梳妆打扮……”他们隔得实在太远了,如果不是湖面漫溢着粼粼的月光,他们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小曼的动作。

柏易缓缓眯起眼睛,这动作让他远远盯着猎物的猛兽,片刻后,他脱口道:“不对,不是梳头。有东西在往下掉。”

他话音刚落,荆白也瞧见了。

是有东西在往下掉,而且频率越来越快了。那东西轻飘飘的,被风吹得到处乱飞,像春天飘落的杨絮。

荆白背上渗出一股寒意,他轻轻地道:“是头发……”

顺着小曼的动作,是一簇簇头发在不停往下掉。

小曼的头发很多,但这么一会儿过去,两人都看到她已经露出了一小半的头皮,在月光下能看见一小块亮。

隔得太远了,两人刚才凭她的动作想当然地以为她拿的是梳子,其实不然。

那是一把剃刀。

荆白昨天晚上发现自己捞起来的水藻是头发时,就知道这个湖肯定是有问题的。

按正常的推断,湖里有这么多头发,说明肯定死过不少人。

白天的时候,湖里的水无法用任何容器捞起来,府里又无时无刻不飘荡着一股肉汤的香味。荆白也顺着想过,这个巨大的湖,会不会就是汤?

他甚至怀疑,那对和他们一起进东院,却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小情侣是被扔进了湖里,煮成了汤。

但他脚下踩着的触感诡异的血肉泥,以及小曼剃头的举动,无疑否定了这个猜测。

可是,如果湖水不是汤,汤在哪儿呢?

他仍在思考,小曼的动作却很快,两人便这样无声地目睹着那东西剃光了小曼所有的头发。

它的动作停了下来。

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小曼的脸转向了西面,平静地遥遥凝视着某个不知名的点。

湖面平滑如镜,临湖的八角凉亭上,年轻女人站得笔直,月光洒落在她圆溜溜的头上,这画面宁静至极,却也古怪至极。

荆白和柏易隔得远,两人也看不见她脸上是否有尸斑。荆白见她不动,正是疑惑之际,小曼已经从美人靠上下来了。

她面朝着两人所在的这片水竹的方向,款款地走出了凉亭。

荆白和柏易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将身体的重心放低,连同灯笼和烛台的位置也下沉了了一些。

但在这样的黑夜中,任何光源都是无法遮蔽的,如果小曼一直朝这个方向走过来,必然会发现他们。

然而这时候撤退也来不及了,脚下踩的这些东西的质地注定他们没法像在一般的道路上一样安静无声地行走。况且,一旦走动起来,身边这些高大的水生植物的枝叶便会随之摇摆,和风吹的姿态根本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人的动静。

眼看着“小曼”一步步往前走,两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注目着她的一举一动。

哪怕是柏易,也找不出如果被她发现在这里,有什么合理解释的借口……或者说,这个时候的小曼,会给他找借口的机会吗?

除了簌簌的风声,冰冷的空气中,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小曼走在这片血泥中的脚步声。

啪叽,啪叽……

砰。

这是踩爆了什么有空气的东西,肺?

正常人这个时候一定会低头或者停顿一下的,但她的肢体语言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一些,哪怕荆白的视线中,她的面孔被他眼前的草叶分割成两半,他也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

惨白的月光照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是一种墙漆似的、没有任何生气的雪白。

可她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她的面孔当然已经开始僵硬,但并不妨碍展现出的那种凝固的、愉快的神采,好像她脚下踩的并不是一片尸山血海,而是无比美妙的人间仙境。

在这样触感的一片地面,她的脚步堪称轻盈,但荆白和柏易都能从各自的呼吸声中感受到对方心情的沉重。

可“小曼”的行动再次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他们都以为她会走过来,顺着光亮发现他们,可没等走到那个距离,小曼就已经拐了个弯。

她向着朝湖的方向走了过去。

短短片刻时间,两人心潮起伏了好几次,连素来镇定的荆白都着实捏了一把汗,见小曼拐弯,他思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拽了一把柏易的衣袖,低声道:“那是我停船的地方!她要去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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