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哭神医(扬州三奇花之三)(3)
作者:寄秋
“嫉妒呀!尉堡主。你大概忘了丫丫在哪里长大,她带坏我还差不多。”
她们脚踩得全是泥,无一人幸免。
“死欢欢,我可没像你一样窝在窗口看人家亲热,还批评人家衣服剥光了没看头。”
杜丫丫一口撇清。
“哼!下流人趴在屋顶上偷看,嫌人家太猴急没看到重头戏就软成一摊泥,还差点失足滑下屋顶的不知是谁喔!”
“那是你推我才滑了一下。”
“原来你承认自己下流呀!”
两人荤素不忌的说着在妓院里“参观”人家办事,比较着谁无耻、谁厚颜,全然忘却两个男人握紧的掌心和逐渐泛青的脸色。
有哪个丈夫气量宽宏到让妻子去看其他男子的裸体?更逞论是看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欢欢——”
“丫丫——”
一个低咆,一个高喊,莫名的莫迎欢和杜丫丫微微一楞,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自顾自地谈天说地,丝毫不把丈夫的怒气放在眼里。
一声细微的叹息声隐隐传来,似乎出自于闭眼休憩的好哭女子,只是没人注意到。
离家出走?!
这四个字可以冠在任何人身上,但绝对扯不上正在官道上漫游,看起来像个瘦不拉几的小乞丐。
他手上拿着一根跟他一样营养不良的瘦短竹竿,大概只有两尺长、纤细如小指般的绿青色小竹,腰间系着一只陈旧的小布包。
他浑身脏兮兮地垂着头走路,不时用手中的细竹翻弄地下的泥土,走走复停停,瘦小的身影显得孤零零,让人心头微酸。
走路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他常上山采药草,在江边捡拾由上游流下的云石,和他此刻沉重的步伐完全不符。
“要是欢欢和丫丫知道我离家出走,一定会把我骂到臭头。”好热。
这人不是“他”而是她。
云日初走到一棵大树的阴凉处,随手取出包包裹有些发硬的白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撕咬着。
因为食量并不大,再加上肚子不是很饿,所以她吃得很慢,很斯文的一点一点撕,纯粹是在打发时间。
四方都是路,条条通天际,她微红的眼中泛出茫然,不知该往哪边行。
一直以来,她身边有两位好姊妹护着她,凡事不用动到脑,顺顺畅畅地过了十七个年头,现在她不要再依赖旁人,想试着活得有自己。
如果欢欢听到她这么说,一定会高兴得鼓励她出走,而丫丫则会不赞同的直摇头,要她再考虑考虑。
她不是天生爱哭,只是控制不住情绪,动不动就泪流满腮,老是落得人前人后一阵取笑,她已经习惯当个泪水娃娃。
如今不是她刻意要逃婚,而是想在出阁前见见扬州城外的世面,充实一下贫瘠的过往。
书中千般美景,不如双眸亲见,因此她离家。
云日初十分清楚一件事,她若将心中所思告知莫迎欢和杜丫丫,就会被两个爱妻心切的大男人追杀,只为她“勾引”他们的娘子离家出走。
她们比她还不安份,若是她起了个头,恐怕她们会玩上一年还乐不思蜀,苦的可能是她这个想暂时脱轨的人。
“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分我一口馒头吃?”
一位庄稼汉模样的落魄老头吞噎着口水,用着饥饿的目光直盯着云日初手中尚存一半的硬馒头,饥肠辘辘地发出令人窘困的腹鸣声。
在这种情况下,心存仁善的云日初二话不说地把馒头送给他。
瞧他似乎很饿的样子,她从包包又掏出两粒大馒头,不在乎自己是否会饿着。
这若是被她好姊妹瞥见,定要怪她一番,然后讲解一堆人性本恶的大道理,要她千万别相信陌生人。
可是……她不忍心呐!
“老伯,你打哪来的?”她好心地拍拍他的背,避免他吃太快而梗住。
“我从前儿个鼓山村来的,小兄弟贵姓?”又是一个颠沛流离的可怜娃儿。
“云。”她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老伯家境不好吗?”
他怔了怔,吞下一口馒头。“是村里来了一群大人物,他们抢光村里的食物,我要到隔壁打些粮。”
“怎么有人那么可恶,一抢就是整个村子?”要是欢欢遇上这事,恐怕会破财又伤身。
“唉!咱们小老百姓哪能跟尊贵皇室中人斗,人家一句话下来没人敢迟疑,马上全村动员搜刮食物,还得恭敬地捧上前。”
老头感慨的叹了口气,手中的馒头变得又沉又重,咬得牙酸齿摇。
“好可怜喔!他们有没有拿银子补偿你们?”这种有钱又有身份的恶棍是欢欢的最爱,她……
唉!老想这些有的没的,老实说她没有欢欢的胆子和机智,才不敢去教训这些坏人。
“我……”老头哽咽了。“你想怎么可能,我身上只剩一些碎银,买不到一石米养全村人呀!
“这些还是全村人偷偷凑出来,准备买些米粮熬成粥喂小孩子,大人们忍忍吃些野菜山芋里腹倒也还过得去,他们待不久的。”
云日初忍住不掉泪,但是积满泪液的眼眶是瞒不了人的,她悄悄用比较不脏的反面袖口拭去眼角泪滴。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戒掉好哭的天性,不要让周遭的朋友头痛不已?
但是好难哦!她已经拼命在努力少喝点水了。
唉,真是知易行难。
“老伯,我这里有张银票,数目不是很多,你拿去买些食物回村子吧!”
“你……你有银子?”他惊讶地张大嘴。
这小兄弟明明很潦倒、很乞丐化,怎么会有银票救济人,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不要担心,这绝对不是偷来的,是我的朋友……
呃……允许我使用。“云日初心虚地说道、既然要出来见见世面,路费占很重要的地位。
家里虽然算大富之家,但是爹不可能将银子全放在家中,大部份全存在钱庄里?
她胆小,不敢学丫丫那样偷窃财物,还一副理所当然的骄傲样,所以她写了张借据放在欢欢的银柜中,“自动”地取用一叠银票和几锭小银子。
毕竟女孩子力气小,带太多的银子不但招摇又重得要命,为了省麻烦,她就带了些银票上路。
问她怕不怕一人独行,云日初的心头还有点毛毛的感觉,不太自在,扮起叫花子是图个心安,在遇到事时可以向丐帮求助。
至少他们帮主连祈风不会弃她于不顾。
想想,他挺可怜的,受三个奇怪的小女人蹂躏十来年,却无处可诉苦。
好心行善未必能得善报。
好想哭的云日初一直假装鼻子过敏猛抽气,其实她把泪全往腹里吞。
吞不进去的残存泪滴硬是在即将滑落前被她用力抹去,旁人见了当她在拭汗。
“崔老伯,你们的村子还有多远?”她手酸、脚酸、腰骨酸。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不酸痛的地方,每根骨头都发出尖锐的抗议声。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路的尽头就是鼓山村。”
他的粗糙嗓音中有一丝喘息。
路……的尽头?
云日初举目眺望,那路根本见不着尽头,要不是崔老伯一脸敦厚,她真当自己遇上贼子被人坑了。
一时的善心大作竟惹来筋骨劳累,这是她始料末及的事。
养在闺房的女子哪知道一百两可买多少粮食?她又不是锱铢必较的爱财女欢欢,银子全用在刀口上,一分都不许别人多占。
因此她在这条杳无人烟的荒野小道,用五两银子买了辆破破的木板推车,为她的善举付出代价。
那就是帮忙在后面推一车民生用品——好事果真做不得。
“崔老伯,我们为何……不走大路?”抽抽鼻头,云日初低下头好叫人见不到她“又”落泪。
太没用了。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她没那么爱哭,都是被宠的,每回欢欢和丫丫一吼,她就猛压抑,结果长期下来,就养成好哭的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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