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人们谈论起复生时，鲜少有人的第一反应是天使，上帝之类的存在，大部分人心中的第一个影子都来自五花八门的影视作品，僵尸，吸血鬼，亦或是恶魔，而这些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黑暗生物。

迪克不是没有接触过传说中蛊惑人类灵魂做交易的恶魔，至少他就知道哥谭曾发生过一起向恶魔许愿换取某人的生命的案件，当时他刚单飞不久，布鲁斯也还没有遇到杰森，那个案件是赫莱尔和B一起摆平的，迪克后来在蝙蝠电脑里看过卷宗：许愿的人被发现自焚在家中，而他的孩子，他为之付出灵魂也想再见到一面的孩子，破土而出的尸体被某种怪物一样的存在鸠占鹊巢，伪装居住在犯罪巷中，在被抓住之前，已经分食了数个成年人类的尸体。又或许那个孩子真的复活了，只是以怪物的姿态。总之迪克看到了卷宗最后扎坦娜的批注：死亡是一条不可逆的河流，也是魔法中不可触碰的禁忌，那是一场单向的旅行，纵使真有奇迹复生，它带走的那一部分，消磨掉的那一部分，也再也变不回来了。

可是现在看看，除了理查德非常扭曲之外，杰森看上去健康活泼（？），阳光开朗（？？），不仅没有变成怪物的模样，身材还从当初营养不良的小豆芽一跃而成这个看起来能把他这个大哥一拳锤进墙里的硬汉，迪克甚至觉得刚才进屋时骂骂咧咧的杰森的精神状态比他都要正常，他的精神状态现在才非常糟糕啊！有没有人能救救他！

活了两辈子历经沧桑心态逐渐佛系的杰森：……有点想打喷嚏，迪基头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理查德：阿嚏——！

理查德：他在我骂我。

无论迪克的心路历程多么精彩，赫莱尔在确定自己的五官功能没出毛病之后，慢慢把手放在剑柄上，看上去在犹豫要不要清理门户。

迪克：“……”

迪克捂脸：“既然接受不了这个答案那就告诉我啊！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猜！我又不像小翅膀那样为了写作业连夜巡都放弃了，我没那么爱学习啊！”他当年的作业有一部分都是求着赫莱尔帮忙写的，他的认知那么匮乏真是对不起了啊！

——顺便，那部分作业被赫莱尔外包给了杰森，很难说杰森现在对迪克的“新仇旧恨”里都存在哪些部分。

“别喊了别喊了，”赫莱尔头疼，再喊真把雅威招来了，他现在感知不到祂的注视，谁知道祂会不会抓住机会暗戳戳地听着这边……噫，好恶心，再看杀了你。

赫莱尔凭着直觉随便朝一个方向瞪了一眼，无人可见的虚空中，一根纯白的羽毛抖了抖，整根枯萎下去，竟惊人地能看出几分失落的意味，几秒钟后，这里便空无一物。

无人知晓刚刚发生的一切。

回到现实，迪克所有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都需要一个前提，也就是了解赫莱尔的身份，否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堪称奇迹的所有事情除了神迹之外该作何解释。

虽然……这确实是神迹。

杰森觉得太阳穴处的血管在发生暴乱，这真的是他的工作范畴吗？

但是瞄了一眼全程看戏的理查德，杰森深呼吸了几次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赫拉尔：“我记得思维干扰好像和你的能力一起封锁了？”

“是这样没错。”赫莱尔点点头。

——他之前就疑惑过为什么思维干扰关闭后没有人发现他名字的问题，不过再想想也正常，赫莱尔这个名字本就不算多见，再加上欧美人起名向来喜欢化用各种单词或是神话传奇中的名字，路西菲尔的化名卢修斯就很常见，韦恩科技里好像就有一个布鲁斯很看重的员工就叫这个名字，但是不管如何，一般没有父母会给孩子起路西法的化名吧，身在局中，一时不查也是正常……

“那就好办了。”杰森给理查德使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不知道从哪抽出一台笔记本电脑，扔给迪克，杰森说道：“现在，谷歌，或者维基，随便哪个，搜一下赫莱尔的名字。”

迪克神思不属，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才接住电子设备，听到杰森的话，虽然略有迟疑，但还是照做了，很快，百科第一条映入眼帘——

随着一个个单词的同时出现的，还有杰森和理查德异口同声低沉的话语：“迦南人认为拂晓之星是名唤赫莱尔的神祇，赫莱尔的确是拂晓之星，但这只是祂的化名，看到百科后半部分惨败的坠落了吗？你能联想到谁？”

拂晓之星，早晨之星。

还能是谁呢？这世上唯有一个存在是可以被如此称呼的。

荣光之子，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迪克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生锈老化的机械，一节一节，咔哒咔哒地向上抬，从数年前探查到赫莱尔黑暗的一面时便扎进心底的未名的刺终于拔了出来，也有了形状，可他并没感到松了一口气，恰恰相反，真像带给他的只有更深刻的恐惧与绝望，一条巨大的沟壑终于在迷雾散开后赤///裸裸地横亘在他面前，没有侥幸，也没有中间地带，这条沟壑左右，非黑即白。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赫莱尔为什么从始至终都要瞒着布鲁斯这件事，毕竟，生来注定之事，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唯一能够退步的只有布鲁斯，可是先不论布鲁斯自己的意愿，赫莱尔真的愿意看到动摇了的黑暗骑士吗？

哪怕再怎么说着比起蝙蝠侠更喜欢布鲁斯之类的话，可如果这世上真的从未出现过蝙蝠侠，那布鲁斯在赫莱尔眼里，也不过是众生蝼蚁中泯然于众的一个罢了，骨与魂，只有俱在之时，才能成为最特殊的存在。

“怪不得……”

迪克手指微蜷，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曾目睹过无数次的轮廓又一次被细细描摹，眼底却是一片迷茫：“你不是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已经死了，死于祂坠落的那一日。”

光明已死。

“你是魔王。”

*

魔王端坐于他前方，宛若坐在自己神国的王座之上，似有若无的笑意蔓延在唇边，看着迪克的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与此同时，一左一右两个人也站起身。

燃烧着愤怒之炎的斩邪之刃自虚空中拔出，纠缠着幽紫色气息的透明丝线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这片空间重重封锁。

“既然知道了这么多，那你也该有所准备了吧，迪基。”杰森懒洋洋道：“在一切尘埃落地前，安心留在这里，要么去后花园当个景观植物。”

“顺便，吾主麾下，暴怒之君，向你问好。”他右手抚心，微微侧身，唇角勾起。前二代罗宾有了新的名号，愤怒从此不再成为拉撒路之池赋予他的锁链，也不再是家族黑羊身上被排斥的烙印，他永远为不公的死亡与伤害而愤怒，而这次，永不熄灭的愤怒将化作火焰，并与他的刀刃一往无前。

理查德一挑眉，有样学样：“吾主麾下，欲//望之君。”顿了顿，他继续道：“同位体，我们本质上是同样的存在，灰色之子，我知你所知，想你所想，彼此间灵魂交融，但是现在我搞不明白了，你又不是布鲁斯，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迪克·格雷森可不是什么正义化身一样的存在，蝙蝠一家都不怎么白，只是不杀原则显得他们更“正义”而已，可是迪克嘛，理查德了解自己，不提那些个非黑暗多元宇宙的黑化同位体，光是最普遍的夜翼，普通人身份也是个警察呢。

而美利坚的警察，只能说懂得都懂。

至于迪克，迪克听出了理查德的暗语，本来心潮澎湃想边哭边笑地抒发一下乱七八糟的感情，结果被同位体这么一阴阳，什么气都散了。

拳头硬了，理查德已经怼了他几次了？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把几天以来积攒出的攻击欲全部沉到底，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