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意绵绵(十二客花图冬之藏之一)(9)
作者:寄秋
和妈五十多岁了,「含莘茹苦」地带大四个孩子,因为和爸是木讷汉子,三天听不到他说一句话宛如异形,所以一家之主的重任自然落在和妈肩上。
那天和爸肚子痛没法去市场批菜,因此唯一在家的小儿子无照驾驶地开车送和妈去买菜。
回程时经过一间正要开幕的连锁店,风一大吹落了招牌砸扁车顶,驾驶座旁的和妈首当其冲祸从天降,自然成了倒楣的受害者。
可是餐厅的经理非常不讲理,和妈都决定不追究此事自行疗伤了,他却反过来要求赔偿,指称他们撞坏「放」在地面的招牌。
吃定了和涌只有十七岁没见过什么世面,找来律师说要控告他无照驾驶及毁坏私人物品,没有五十万不肯善罢甘休。
开什么玩笑,和家是小康家庭又不是蔡万霖,「区区」五十万是拿得出手没错,可是凭什么便宜那个头上没两根毛的经理。
律师很嚣张吗?她家楼下不就有个王牌大律师,真要法院见谁怕谁,告得他们倾家荡产用不著再开餐厅了。
「大姊,你看木炭够不够?」反观和云的愁染双眉,兴匆匆的和涌当是来郊游好报当日所受的气。
「再多弄一点,角度要对准,今天的风很合作。」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喔!好。」先把瓦斯枪准备好。
风、起、云、涌是各司其职。
和起本来在屏东外海附近的军舰上,一封「母病危,速回」的电子邮件急得他告假十五天,赶忙要回家奔丧和治丧,因为他是长子。
而在台北念二技的和云同样收到E-mail,连夜赶火车南下地托同学请一个星期的假,哭红了双眼生怕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回家中,可是他们见到的并非奄奄一息的母亲,一口粥、一口鳗鱼的和妈满脸疑惑地问他们回来干什么,有放假吗?
火大的两人将误传军情的小弟拖出来痛殴一顿,心想反正都请假了,不如在家待一阵子照顾行动不便的母亲。
三个孩子都在家独缺老大,和妈一通电话电召和风,难得聚首的四人才会同时在家,因此也有了闹事的庞大阵容。
「和起你在干什么,叫你去五叔公家搬稻草,你随便拿两捆稻草人来敷衍我呀!」没用的家伙。
「大姊,你少冤枉我了,人家的稻子还没收割哪来稻草,这两个稻草人还是骗五叔公说是妈要的他才肯给我。」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钉草人泄愤吗?有点低级。
「算了,算了,山不转路转,我有更好的办法。」先浇点水吧!
是更毒的办法吧!和起颇为同情得罪她的人。「你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喔!辣椒粉和蒜末,你待会洒在稻草人身上。」嗯!大功告成了。
「洒在稻草人身上……」辣椒粉和蒜末呢!很呛人的。和起呐呐的看著餐厅的方向。
和风测测风向打了个手势,准备大展身手的和涌点燃本炭,火势汹涌地迅速烧红了煤炭,他喷了些水维持炭的温度只闷烧。
培根、玉米、芋头、青椒、蛤仔、地瓜、腥羊肉一应俱全,她顺手倒了些油在稻草人上头,一块冒烟的木炭十分不小心的一扔。
「来来来,来烤肉,一家烤肉万家香。」
烤肉?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她在搞什么把戏,噗哧一笑的加入烤肉行列抢得不亦乐乎,谁也不管闷烧的烟会飘向何方,他们只是一家出游来烤肉而已。
不过始终烧不起来的稻草人尽冒著黑烟,在上风处的他们是毫无感觉到异味,照常吃吃喝喝地玩起小猫,喝可乐,还可乐地笑声连连。
但是今天的风吹得特怪,像是和和风商量好似的,那烟没有一丝丝偏向地进入餐厅空调,顿时黑烟密布仿佛恶火侵袭,九成满的客人掩著鼻夺门而出。
不用说他们的目的是达成了。
连员工和厨师都灰头土脸的准备逃生,气焰高涨的经理更是狼狈不堪,看得出他相当怕死,惊惶失措地撞倒好几张桌子,紫苏、鱼翅、玉米粒等残渣弄了一身。
上衣的口袋有半片牛排,酱料染污了白衬衫远看似血,整个人狰狞地像是刚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
真是一家烤肉万家香呀!有人因此气黑了一张脸。
「你……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谁准许你们在这里烤肉?」他要报警捉他们。
此时,非常古怪地,一朵低飞的白云靠近,原来飘向餐厅的黑烟忽然转向,淡淡地往空旷的地方飘散。
一手串鱼丸,一手烤鱿鱼的和风问他要不要吃一口。「台湾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们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烤肉?」
沿用一表千里的道理,婶婆孙子的女朋友的舅公的小姨子家隔壁那位七姑的小表弟,所以是「自己人」,理所当然借用一下是人情。
反正还债的是和妈,和几个「小」孩子无关。
「你们烤肉的烟影响了我们的生意就是违法,这叫公共安全法。」他脸一抹,越抹越脏。
「骗人家不懂法律呀!哪有烟。」她和梦里那只兔子商量好了,它准会帮她的。
「谁说没有,那不是……」手一指,他愣在当场完全木化。「怎……怎么可能……没烟……」
「阿伯仔,你不要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实,人在做天在看,良心也稍微摸一摸。」想坑她和家,门都没有。
「我才三十四岁你叫我阿伯,我非告你公然侮辱罪不可。」他哪有老得让人叫阿伯。
和风拉过不解世事的汪水仙。「她今年十五岁不叫你阿伯叫什么?我们乡下人的规矩是跟著小孩唤人,不然你说丈夫的大哥要如何称呼?」
「大伯……」呃!不对,他怎么会被她牵著鼻子走。「王律师你最公正,来说说她犯了哪条法。」
辩不过人的秃头经理头一摸地推出善辩的律师,一年几百万的律师费可不能白费。
谁知眼神锐利的律师还没开口,一马横扫的和风眼神轻蔑的一眄。
「你认识东方奏吧!他也是个律师,虽然有时候不务正业搞搞音乐,不过人家说他是红牌大律师没打输过官司,你想来试试身败名裂吗?」
王律师的眼神顿时失去锋芒。「你是说东方先生?」
「就住我家楼下嘛!他家的大肚婆快生了。」做好事果然有好报。
「张经理,我有事先走了,这种小事用不上我。」他不好开罪律师界的翘楚。
耳闻东方先生有位亲密爱人快临盆了,可是这件事只有少数同行知情而未向外发布,因此他是先信了八分不愿正面冲突。
到目前为止,国内的律师人才还没人能赢过东方奏。
「王律师、王律师……」怎么掉头就走不管事?「你,我认识你,你是撞坏餐厅招牌的小子。」
秃头经理一眼认出大口啃玉米的和涌,害他差点连玉米梗都吞了。
「大姊,我们的抗议牌子可以拿出来了吧?」他被诬赖呀!
「当然,熬夜努力的成果哪能作废。」食指一勾,和风要弟妹们拉开白布,十来面纸糊的牌子一字排开。
小猫可乐的白毛上也喷上:抗议。
快气炸的张经理一看到白布上的字和纸睥上的标语,当场血压升肩青节突出,两眼几乎要突成死鱼眼。
这……这分明是……
不行了,他要晕倒了,绝不能让老板看到这事,否则他饭碗不保。
但是──
来得及吗?
「奸商不奸哪来钱,一尾苦花要人吞,要钱不要命,死活老百姓……」
嗯!有意思。
「招牌砸人人破胆,经理无毛死要钱,一句话,死不瞑目。」
还有呀!
草菅人命,人面兽心,心存修罗,佛祖无愿,老母掩面,讹心讹财,继续秃头……
「哈哈……继续秃头,这句话写得算好。」真不愧是写小说的,词藻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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