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四季组曲系列之一)(5)

作者:寄秋


「飞……飞呀!你最拿手的,快飞……」

拍翅的手势映入眼中,心肝怕怕的春天瞄瞄一楼和二楼的高度,非常後悔没带齐装备,攀岩用的吊绳起码保险些。

目测大约的距离,学过几年体操的好身手拿来吓人十分对不起教她的教练,放弃为国争光的机会却用在非正途上头。

以前稍微露个脸装两句鬼声就足以吓得人呼爹喊娘的,这会儿遇上铁心钢肺的对象,不卯上劲也不行,後面那两个催魂鬼看来比她还急。

「呜……把命还来……呜……把命……还来……呜……命还来……」

看准目标,脱掉高跷的春天奋力一跃,以她的体重来说不算太重,以往坚固的水晶灯尚能承受她一人的重量,所以白影一道就这么挂在水晶灯管之下。

但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平常她是不怕蟑螂、壁虎、老鼠之类的小恶霸,可是在预料之外突然有东西横过手背,人的直觉反应是松手。

尖叫声直接省略,她以为这下非毁容不可,挑高的二楼可不矮,跌下去不是手脚扭伤起码破皮,她得先想个好理由瞒过精明的外婆。

嗯……地板变软了,虽然还有点硬绷绷的,但木条鼓起来像人的骨头,温温的尚在跳动……

呃,这应该是人的心脏吧!

「完了,先溜为快。」牢饭不好吃。

「抛下春天未免不顾义气。」道具赶快收一收,打死不认。

「我们是猪朋狗友呐!谁管他义气一个值不值得十八两,春天会体谅我们‘暂时’遗忘她的存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是顺天而行。

「说得也是,我们会为她献上祝福。」幸好她们备好木梯方便上下,留条後路是聪明的作为。

「快快快,别挡我的路,让我先走一步。」好小的窗户,真挤。

「哎呀!你踩到我的脚,急什么急……」别想抢她前头,要挤大家一起挤。

争先恐後的柳如洁和杨轻燕都不是胖子,可是硬要挤向仅容一人通行的半张窗口,想快也快不了,反而卡在一块进退两难。

两张气呼呼的脸互相瞪视,你推我挤地想把对方甩开,互不退让地为求生之路抢来抢去,结果谁也讨不了便宜地越卡越紧。

浑然忘记被两人抛下的春天有多尴尬,一张鬼脸笑得傻呼呼地不知所措,准备投胎。

「鬼小姐,你摸完人体一百零八根骨头了吗?麻烦你的手离我的腰部以下远一点。」

正对著一张淌著血的血盆大口,骨头发出咔嗒声的聂沕离有种见鬼的感觉,他明明离她有十步远,为何会突然一跃而起的接住坠落的白影?

以往的他有著见死不救的冷血封号,就算有人只剩下一口气向他求援,他也能视若无睹的跨过,从不理会这人是死是活,只要不挡路。

可是他却救了她,一个像猴儿的女鬼,说来有几分不可思议。

白色的脸交错著鲜红色液体,闻起来有很重的广告颜料味道,红与白的强烈对比确实惊人,彩妆的技巧足以唬过胆小之辈。

虽然月光下的五官显得模糊不清,但以轮廓和粗浅外观来瞧,她应该有张不错的脸蛋,甚至是美丽的,可是被她自个糟蹋了。

咚地!他听见自己猛抽了一下的心跳声,如雷一般的传入耳中。

多乾净的一双眼,澄净无杂质,晶莹剔透宛如阿尔卑斯山第一道春溶的薄雪,完全看不到人性的虚伪和污秽,清澈见底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

活了三十二年他第一次兴起冲动,想为一个女子洗净垢色,一瞧她染料之下的容颜是否拥有铃兰姿色,为人带来属於春天的幸福。

不知为何,他竟舍不得放手,看著一张鬼模鬼样的脸反而有回家的感觉,想笑的念头由心头散开。

「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我正坐在地板上面……」地板是不会开口说人话,她听错了。

催眠是一门艺术,值得发扬光大。

「我不姓地也不叫板,我是一个人。」他喜欢她的声音,淡淡柔柔地,不带刚烈。

有没有洞好钻,她不想见人了。「人……人鬼殊途,你就当没看过我。」

「很难。」如果她继续坐在他身上,明晨会有个鬼失身。

「哪会很难,鬼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咻地一下消失不见,你睡一晚醒来惊觉作了个梦。」当是一场梦不就得了,干么硬在石头堆里挑翡翠。

玉石不分。

「你有体温。」梦与真实他分辨得很清楚。

笑得难看的春天不敢看向被她压著的肉垫。「鬼有分有形跟无形的,我是体温较高的第七代吸血鬼改良品。」

「我看不出你有吸血的意愿。」他一手搭在她的腰际,看似防止她蠢动,实则是阻止她逃脱。

看她刚才俐落的动作不难发觉她常做这种事,而且对屋里的摆设了若指掌,因此即使视觉不佳也能捉住目标物,她比他还熟悉这里头的一切事物。

若是他一松手她铁定飞也似的逃走,留下一团谜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何能在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来去自如,她不怕黑夜所带来的种种传说吗?

或者说她制造了传说?

「改良过了嘛!我和一般吸血鬼不同,我吃五谷杂粮。」他没瞧见她一脸血吗?为什么还不晕倒?

「喔!」聂沕离轻喔一声抹去她嘴角的颜料。「下次用人造血会比较逼真。」

「我也知道用人造血的可信度较强,可是价格昂贵……」完了,完了,瞧她说了什么,底牌全掀了。

「名字。」

「嗄?」他在问谁?

似乎心有灵犀,聂沕离补了一句,「你的名字。」

春天一脸为难,「呃!我可不可以不要说?吸血鬼条规规定不能留下档案纪录。」尤其是留在警方的档案资料库。

柳丁和燕子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准抛下她逃生去,半天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她只有自力救济的份,别想她们良心发现回头解救她。

「闯空门的罪可大可小,以我屋主的身分得以决定你是贼或是客人。」他话说得很温和,但其中的威胁性不言可明。

哇!新来的「邻居」很不友善。「能不能打个商量,我给你身分证号码别问名字,新来乍到的礼貌……」

「嗯!你再说一遍。」他相信礼貌因人而异,不包括自称的吸血鬼。

「咳!你……你贵姓?」他不用装就很像鬼了,非常吓人……是非常有权威感,魄力十足。

「聂。」

「聂先生的职业是……」没关系找关系,有关系攀关系,这是外婆常说的话。

「旅馆业。」饭店经营也算是旅馆业的一种。

「原来是同行呀!我们家开温泉馆,你随便街上一问都晓得,独门生意别无分号。」春天骄傲的说道,飞扬的神采尽在眉目之间。

即使黑幕笼罩也掩不住她自然天成的光和热,活力四射的彷佛置身百花齐放的草原上,连风都带著花朵的甜蜜。

「春天温泉馆?」合寂的眸闪了闪,叫人看不出其中的含意。

春天先是吓了一跳,以为他知道她的名字,随後惊讶的张大一张血口。「很有名对不对?你想泡温泉得先预约,来晚了可就抱歉了。」

「生意这么好?」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报告书中并未提起此事。

是谁掩盖真相,用意何在?

「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温泉馆,我叫春天自然天天春天,人满为患享受春天。」她不自觉的自满,脱口而出怕人得知的本名。

原本她有点嫌弃这个名字,但老爸姓春她又不能改姓,单名一个天笔画少又好写,分开来看真是天作之合,她便没发出抗议声。

直到上了小学才晓得一年有四季,而春天是四季之首,每回一上国语课总会提到和春有关的主题,连唱游课都有春天,害她不好意思不及格,每科都考第一名才不会被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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