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四季组曲系列之一)(13)

作者:寄秋


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等到她心中有人再来下决定也不迟,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拖上几年。

春天表情微腼地摇著岑婆婆的膝盖,「婚姻不代表终结女人的意思,大不了我学妈拐个老实丈夫落地生根,叫他插翅也难飞。」

「呵……天底下有几个像你父亲一样的笨蛋,买一送二倒贴你妈。」说得贴心,就怕日後没老实人肯上当。

「喔!我要告诉姑爹,你说他和青羽姑姑是‘陪嫁品’。」哈!她要打小报告。

岑婆婆皱起眉,「你……」疯疯颠颠的说什么陪嫁品,小孩子心性。

「你要告诉我什么?可别说你要嫁人了。」

爽朗的笑声先至,阳光下的影子随後出现。

站在门口怕弄脏地板的精壮男子提著一桶羊奶,香味四溢不带羊骚味,笑眯的双眼微带蓝芒,有一半英国血统的他不像西方人,除了五官较立体外,看起来比原住民更像原住民。

听说他在英国事业做得很大,祖父或曾祖父那代还有爵位封号,可是为了心爱的女子毅然放弃一切尊荣,随她定居台湾。

即使挚爱的妻子已不在人世,爱上这片无华土地的他却没打算离开,这里还有他未完的责任及真心疼宠的人儿,若无意外他会在此终老一生。

「姑爹,你干么取笑人,我要嫁人也得经过你同意,不然我可不敢嫁。」春天俏皮的眨眨眼,一脸无赖样。

意思是要赖给他养,他不能说不。

其实以辈份来说她应该叫姑姑为阿姨,伹小时看同龄小孩叫姑姑,她也学著叫,大人便由她去,叫著叫著就改不了口。

「真的吗?我是不是该倍感荣幸,买串鞭炮来放?」闹水灾了不成,怎么一地的水。

「现在响应环保不使用鞭炮,你乾脆折现让我买零嘴……哎哟!我被菜头攻击了。」蹦蹦的跳开,春天头顶多了菜渣。

岑婆婆一斥,「没大没小,讹诈起自己人,你的零用钱还不够多吗?」家教差,欠规矩。

钱哪有人嫌少,办个活动就没了。「外婆,你别老用偷袭这一招,万一你下回失手真丢个萝卜过来,我的脑袋准爆浆。」

「我拜拜用的凤梨和榴楗还未剖,你要不要先试试硬不硬?」说不定还没她嘴硬。

「哇!谋杀。」春天一跳跳到蔚海洋身後,生怕铁齿的外婆真拿她当试验品。

好香的羊奶,偷喝一口应该没人看见。

「丫头,别躲在姑爹後头偷偷摸摸,你有两天没到牧场了,春天二号非常想念你。」以她爱马的程度很少间隔两天没去喂马。

春天牧场一共有七匹纯种马,不过有两匹已经老了,三匹算是小马,真正能参加比赛的好马只有春天一号和春天二号。

以前牧场上还野放不少牛只,但因口蹄疫的缘故全面扑杀,後来改养些食用羊和山猪,这些年的成果算是不错,销路甚佳。

虽然现任的经营者是门外汉,但用心程度不输专家,刚接手的头一、两年小亏了成本,渐渐的养出心得竖立口碑才打响名气,转亏为盈。

有点小心虚的春天将沾了羊奶的食指放入口中一吮,「我在帮外婆拖地。」

「拖地?」蔚海洋怀疑地瞧瞧杉板上的水渍,说是玩水还差不多。

「别信这丫头的话,满嘴的胡说八道,一下了课也不知跑到哪儿胡闹,有时连晚饭也没回来吃,」比她老太婆还忙。

「春天,你又不懂事了。」说是责怪反是关心居多,他一向拿她当女儿看待。

幸好她并未学坏,否则他得负起一半宠坏她的责任。

「哪有,你们都误会了,我正在进行校外学习。」春天说得煞有其事,他们听得含含糊糊。

「什么校外学习?」怎没听学校的教授提起,前两天他才碰上她的系主任。

「打工。」春天大言不惭的说道。

同样是不支薪,但有很多福利。

「打工?」

两道惊呼不约而同的响起,不想相信她放著家里的事不做反而去替别人卖命。

「你们不要瞪大眼睛嘛!好像我去从事什么作奸犯科的工作,我总有点用处吧!」他们似乎不信任她。

「你做什么?」岑婆婆像审问犯人一样追究到底。

「就是和家里差不多,帮忙打扫,整理环境,替花浇浇水……」反正洞都挖了,不种些东西怪不协调的。

花是她去挑的,伹付钱的另有其人,她只需要提供意见就有大餐好吃。

「是镇上的人?」是米店的老板还是春天商行的胖阿美?

「对,刚搬来的。」大大方方的用杯子舀一杯羊奶,春天洗净双脚用一只脚踩抹布沥乾翻倒的水。

「刚搬来的……」咦!难道是……「你是指雷家老宅子的新主人?」

「鬼屋……呃,对啦!是雷家老宅,不过要改名聂家豪宅了,刚搬来的邻居姓聂。」鬼屋要翻新了,以後没地方扮鬼吓人。

「聂?」蔚海洋像想起什么地陷入沉思,对这个姓氏十分敏感。

前些日子也有个姓聂的想和他合作开发观光牧场,但他一口回绝了,春天牧场是私人土地不开放观光,他不愿让一群不懂马的观光客任意糟蹋。

春天不怕引发大战的抛下一句,「他说要‘并吞’咱们的温泉馆喔!」

「什么?」

如雷的吼声穿透云霄又反弹回来,投下一枚炸弹赶紧开溜的小人儿哼著歌,拿著粗刷住户外温泉走去,烦恼的事由大人去头疼。

风吹过杨柳泛起一池绿,远处的海浪拍打著岩岸,春天的心情非常春天,一片详和。

交头接耳的长辈正讨论著如何拆炸弹,无暇约束她的行为。

春天,很美满。

「哇!整形前和整形後真的差别甚多,舍得花大钱的人才有好门面。」白色的耶!她一直以为深红近乎褚。

「你会不会说话,又不是人怎么整形,应该是建筑工地和成品屋。」原来上面的斑点是鸢尾花不是老鼠屎。

「你才给我看点书,学服装设计的要多补充些资讯,别让人家笑你土包子。」水晶灯组长这样,不知敲起来会不会破。

「哼!广传系的小蝌蚪都还没成蛙呢!井中看天可别把眼珠子看掉了。」天哪!最新型的电浆电视,有四十五寸吧!

雕塑系的杨轻燕,和广播电视系的柳如洁,两人一言一语互相吐著槽,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的东摸西摸,但眼底的惊讶是瞒不了人。

通常她们恶作剧的时间以晚上居多,白天怕人发现很少走动,因此她们几乎忘了日夜景致的不同,老记著夜里的阴森。

略加整理後雷家老宅显得明亮有生气,杂乱一清除便显出贵气,原本以为的东西还以本来颜色,全和当初的想像差之千里。

像翻倒的酒柜原来是鞋柜,流理台的夹层一抽成了餐桌,半人高的高脚凳竟是花台,看来如存钱筒的圆型器一擦净,结果是一盏壁灯。

紧密的枝叶一修剪让光透了进来,新栽的花木摇曳生姿,少了遮阳的枝叶,室内的宽敞一览无遗,举办个小型派对不成问题。

虽然还有很多小地方需补强,但对看惯鬼屋的她们而言,这里已经是天堂。

窗洁几明,地可见人,一壶洛神茶三盘点心,旁边还有削好的西瓜和苹果,要有人敢说这里是鬼屋肯定会被活活打死。

「你真好命呀!春天,有好康的打工机会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光一个人享受算什么朋友。

一块蓝莓派刚要放进嘴里却被半路拦截,她微楞了一下,「没工钱的,你们要做吗?」

「要。」

两人异口同声的抢著发狠,朝茶几上的点心下手。

有得吃又有得拿谁管他工不工钱,打工像在度假谁会拒绝,普通家庭的小孩哪住得起豪宅,过过乾瘾暗爽也好,起码见识过大户之家的奢靡。

没吃过鱼翅闻闻香也算够本,何况还有五星级饭店主厨的料理,她们就算腿断了也要爬过来尝尝味道,怎能让她一人独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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