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剎朱雀(京华四贝勒之一)(11)

作者:寄秋


“我也是个男人呀!”她潇洒地以扇点了自己一下。

不过是个假男人。宫驭心中话不吐不快,“可是他脑子不太正常,两颗眼珠子贼兮兮地直往你身上溜。”

“是谁说我脑子不正常,眼珠子像贼呀?”

苍劲有力的男子嗓音伴随如虎的雄健身影,炜烈笑谑中带着严厉,字字都含冰刃似地刺得人心冻结。

“舍弟年幼无知,出口无状,烈哥胸襟宽大,不至于与小辈计量才是。”她用眼神瞪视宫家兄弟,要他们谨言些。

好个圆滑口吻,让他出不得气。“你去了哪?”

“小弟去向家母请安。”

“说起令堂,兄长我也应该去问候一声。”

月剎赶紧搬出借口,以打住他的想法,“烈哥甭客气了,家母常年茹素礼佛,不喜接触外人,你就别打扰老人家的清修了。”

礼佛茹素只是个借口,当真让娘来演上一角,第一个出岔子的铁定是她,娘是个不擅掩饰的佛教徒,修佛修心就是修不化国仇家恨。

“是吗?”反正他也是随口一提,并非诚意。“他们是令弟?”

“是的。黄衫是大弟岳昱,蓝衫是二弟岳驭,还不叫声烈哥?”她用暗示口气命令。

“烈哥。”两人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

炜烈看这两兄弟实在是太嫩了,厌恶之色全然无伪。“两位对在下似有诸多不平。”

“我们……”

“岳驭、岳昱,去佛堂帮娘燃香。”月剎神色一厉地说道。

“可是他……”

“去。”

“好啦!好啦!我们去求神保佑大哥,千万别被登徒子污了清白。”宫昱临走前撂下一句警告。

★★★

“对不住,舍弟有口无心……咦!烈哥在看什么?”月剎镇定地理理纶巾。

“你会武功吗?”

她心一鹜,一副轻蔑地挥挥扇。“那是莽夫的技艺,读书人不屑学之。”

“你有习武者犀利的眼神,不练武着实可惜。”炜烈看“他”不若自己想象中简单。

第一次他们在深夜相撞,死了个护军都统济尔纳哈,这暂且归于意外。

第二次兵马司副指挥使库满的飞花夺魂,他亦在现场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

是巧合或预谋?

月剎毕竟非池中鱼,她避免炜烈猜疑道:“舍弟依赖成性,有时不端起长兄严苛的态度以对,他们是教不动的……

“唉!长兄难为,要我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担起家业大计,不施些铁腕作风是镇不住两个顽劣弟弟,还让烈哥见笑了。”

她的“语重心长”暂时抑制了他的怀疑。

“辛苦了,破尘。”

“哪里,这是身为长子应负的责任,我只期望弟弟们能成材,考个功名光耀门楣,为祖上积积福泽。”

炜烈心疼“他”的劳心,无意中竟脱口而出,“我可以在京城里为他们安插个小官做做。”

“烈哥就别戏弄小弟了,你不过是个跑单帮的生意人。”太沉不住气了吧!南火。

月剎暗忖。

“我……”他迟疑了一下,决定坦白一半。“我有个朋友在朝廷当大官,安个小官职当不是件难事。”

炜烈打算回头修封书信给二阿哥,安个司务官给两兄弟过过瘾,以减轻他的负荷。

“这可是走后门,有辱士者风范,烈哥盛意,小弟心领即是。”大明子弟不当官。

要是宫昱、宫驭两兄弟上了京,月剎只怕他们官未当成先被砍头,心浮气躁的他们是成不了大事的。

“你志气高傲是很好,但现在是满人的天下,汉人想凭一己之力当官是难如登天。”

他气愤“他”的清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小弟不强求。”她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将满人赶出中原。

炜烈火大地气击大石。“你真是不识相,瞧不起人是不是?”

“我……怎么敢呢!”她讪笑地捂着胸口,似受到惊吓。“小弟是怕烈哥难做人。”

请将不如激将,她精于此道,不怕他不现出原形。

人在盛怒中会不自觉地失去理智,让冲动给取代,继而犯下错误,让有心人加以利用、挑拨。

即使精明如南火,一旦踏入她挖好的陷阱中,想翻身也难。

譬如现在。

“我是二阿哥胤礽的亲信,恪恭郡王的嫡长子,堂堂一个贝勒调派不了一个小官吗?”

“你……你是贝勒爷,草民叩见……”她立即“惊慌”地要下跪叩首。

“免了,免了,少来这些繁文缛节。”炜烈懊恼地抓住“他”的双臂。“贝勒也是人。”

他就是不想见破尘卑躬屈膝、一副低人一等的退缩样,难道贝勒不能有个平民朋友吗?

“贝勒爷的身分尊贵,小民惶恐,多有得罪之处请见谅。”南火也不过如此,她在心底嘲笑。

炜烈粗里粗气地命令,“头抬起,人已长得够瘦小了,要我趴下来找人呀!”

“小民不敢,小民……”

“闭嘴,破尘。”他气恼地箝紧“他”下颚,入目的美颜叫他倏地绷紧肌肉。

“你好美。”

月剎心想又来了。“小民不美,容貌是父母生就的皮相,贝勒爷见多识广,别捉弄小民。”

“我说美就是美,不许反驳。”顿了一下,他别扭地抚触令人惊艳的脸颊。

“不许叫我贝勒爷,我还是你的烈哥。”

“小民……”

“当我是平常人,你是破麈,我是炜烈,无阶级、满汉之分,我们是知己。”

炜烈突来的温柔举止让月剎措手不及,怔忡地圆睁水眸,她一颗未经采撷的芳心怦然一悸,差点被他的柔情勾去了神魂。

殊不知除去她的男儿装扮,此刻的她多么魅惑人心,叫炜烈忘了礼教,不由自主地贴近她。

浓烈的男子气息落入口鼻,月剎心底的警钟及时敲响,头一偏,阳刚的厚唇随即落在颊上,她克制自己不让热气红上颈子部位,于是十分尴尬地推开炜烈。

“贝勒……烈哥,我是……男人。”她赶紧稳住气息,以免流露女儿娇态。

若有所失的炜烈直盯着“他”的红唇。“为什么你不是女人,为什么不是?”

“我以身为男儿而自傲。”她退了几步,以防备的眼神强调对其性别的尊重。

月剎亦是在告诫他,她没有断袖之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绝不会和他搞七捻三,做出伤风败德不容于世的丑事。

“干么!当我是毒蛇野兽呀?”炜烈恼羞自己的失常。“我有的是妖娆、娇媚的女人,不会看上你这个书生。”

“真的吗?”

“他”怀疑的口气让他火上加油,口不择言地说道:“明天我带你去醉花坞开开荤,见识见识女人的暖玉温香。”

“这不好吧!”她在心里暗骂他下流。

“有什么不好?你还没抱过女人软绵绵的身躯吧!”他笑得很邪气。

“君子不步烟柳之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

炜烈以食指贴住“他”喋喋不休的芳唇,感受那柔软如丝的触感,久久不愿撤离。

“你会爱上女人的多情。”他用这句话来欺骗自己已沦陷的心。

在爱情领域里,先付出情感的人注定是输家,只是他尚未领悟。

月剎轻叹息在心中,狎妓之事不急,她自有一套应对之法,俊逸的扮相总为她博得不少头彩,令多少青楼艳妓为之倾倒。

以往为了行动上的方便简速,她常以男装出没在世人眼前,所以对风尘女子习性已知之甚熟,何况她本就是女儿身。

如今教她放不下心的是夜晚的到来,她该用什么方法骗倒炜烈。

唉!又是一桩费神的麻烦。

★★★

是夜,风冷虫静。

一袭黑衣身影在窗棂前忽现,檀香环绕。

“公子,时辰到。”

门板倏地被开启,一位翩然美公子悄然无声地走出,象牙白的长衫在冷风中轻扬,手中不见长剑却令人生畏其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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