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男暗恋]+番外(19)
作者:施釉
同事感慨:“你家孩子真像你。”
盛栀合上电脑,柔声:“很多人都这么说。”刚想说不打扰她了,手机震动一下,却是没想到的人。
她怔一下。
出门的时候到底还是通知薛谧,怕她担心。“好像是住院,没事,我过去看看。”
薛谧很激动,文字都带着语气:“我就知道!!!”
过了一会儿:“都这么晚了,就算是陆铮年也没有必要吧!他怎么回事。”
手机那头的薛谧已经气得坐起来:“以前没觉得他这么没分寸感。”这句话没发出去。
薛谧冷静了一下,拨号直接找徐晟。
盛栀已经到了医院。天色确实晚了,她也确实对这不熟悉,好在医院似乎是州立,走廊宽敞指引充足。
她跟着人流,又询问了好几位值班人员,终于到了护士台,但国外管理比较松散,她没看到人,一转头。
眼瞳沉静,鼻梁高挺的东方男人用低沉的嗓音,念着外语道:“请让我离开这。”
那医生显然很困惑,在护士帮忙下勉强和陆铮年达成沟通——尽管他的外语很标准。
她有时在国外想起他,都会设想他是否做了什么外交有关的工作,那时候,她心里默认他无所不能。
盛栀慢慢停下。
医生:“你现在状况很不好,需要输液,而且还有点低血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建议你检查一下你的心脏......”
陆铮年揭开手背的输液胶布,盛栀这才发现他真的拔了输液管。这个人。
陆铮年:“不用。”
他绕过医生:“谢谢。”
护士追上他,他脚步一顿,看护士连连比划,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手机在医院那里,为了防止他付不起医药费,他们打给了他联系方式里置顶的人。
陆铮年的身形猛地一凝。
盛栀突然有点不想上前去,不过夜色里树影无声地婆娑,她还是说:“陆铮年。”
本来打算好久不见。
他也不知道这一面,究竟是惩罚还是告诫。
陆铮年坐在长椅上,上半身微微倚靠在侧边,手落在腹部偏下,疼痛下移,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征兆。
他垂下眼睫,安静沉默的时候,她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于是陆铮年感觉到疼痛消失了。
胸口以下,或者以上也,总之胸腔之内,都在震荡。他真想,克制自己的咳嗽,可还是躬身轻轻咳嗽起来。
他们就在楼一侧,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其实感觉不太到是晚上,现在风凉才觉出冷。他背对着她。
盛栀翻开包,把纸递过去。
陆铮年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不敢,他胆怯。
可是她问过他要不要住院,搀他起来的时候,他还是轻轻地蜷缩起手指,按住那纸的同时。
蜷缩着碰了她的手指一下。
她一顿,然后陆铮年像怕被放开般紧紧攥住。
楼前树影依偎着阳台。参差起落被裹进阳台的内里。就像树影依偎着阳台。
上酒店电梯的时候他还盯着跳动的数字,到了套房门前的隔间,他忽然有了不似自己的力气。
盛栀手被拽了一下,也只是垂眸。
他轻轻地俯身,手也轻轻地垫在她脑后,额头也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落下来的吻却那么烫,那么急。
简直像他整个人发着四十度的高烧了,也要从医院跑出来,和她在这里偷偷地靠近。
陆铮年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是眼睫扫过她的脸时,他忽地一僵。
盛栀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拉开门进了套房锁上。过了许久,她才疲惫地放下包,去看薛谧的短信,然后慢慢地打字回来了。
“我回来了。”
“没什么事,晚安。”
慢到标点符号都花了打几个字的时间。
发完,她终于转头看向猫眼。他站在那里,手指落在猫眼边缘,不知道是一个要敲门还是关门要走的姿势。
可他不是主人。
他怎么会是主人呢?
于是陆铮年覆着眼睛靠在墙上强自忍耐了半夜,感应灯都不再亮的时候,他直起身。
回到房间,病痛和忘记服药让他倒下。梦里,梦见纠缠了一夜的亲吻。
他脑袋昏沉地睁开眼起身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可看护士用他手机拨的通话记录。
她确实为他去了医院。她也确实在他难受时递了一张纸给他,然后,允许他碰她的手指。
甚至,让他上车。让他吻她。
陆铮年很擅长忍耐,哪怕在盛栀的事上常常破功。想到这里,腹部绞痛和心上发颤,还是让捂着眼睛,喉间滚动,低吟了一声。
他惊愕于自己病中的执着和疯狂。也嫉妒于他沉沦这么多年。竟然。一个不起眼的夜晚。
就得到她的垂青。
但这只是梦。
他都不知道他这是依据一定事实生出了许多臆想,还是流离太久安慰自己的梦。
喉间仿佛含了红炭,他哽涩地捂着眼睛抬头,直到看见她信息仍然怀疑是自己标注错了人。
他看着那几个字,都怀疑自己不认识了。
前几天那里还悬着一个问号。悬着,他被拒绝的确切消息。
可现在他昏沉的意识比当时更昏沉,她的对话框却像是推开层层涟漪的船,在他的注视下轻慢,随意地飘过来。
他伸出手,像是想把她的头像和对话一并盖住。片刻后手机主人盖住自己的眼睛,呼吸颤动的同时懊恼,自己低吟得太早了些。
盛栀:[位置]
陆铮年收回手机,溃不成军。
盛栀发的位置就在酒店二楼,应该是中餐厅,这点很容易判断,但陆铮年走出电梯时还处在被那条短信禁锢的阶段。
直到看到她恰好也起身,桌上摆着沾了露水的百合。她穿着素白长裙,好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水仙。
禁锢一瞬间松开,又一瞬间深入内里。
他想和她去这个世界上任何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但又念及他未必是受她垂青——又手指微紧,步伐尽量自然地,和她对视,在她面前落座。
陆铮年几乎没有机会好好地看她。他总是那样害怕显露自己的心思。可今天抬眼看过去。
她比多年前还要令他心神颤动。
他拒绝不了她的一切。“盛栀。”
连开口都生涩得像是从未练习过。可这些年他明明在心底和国外都练习过很多遍,练习到,他都要忘了。
这两个字像是烙铁一般蜷曲他舌尖和心头。
他快要忘了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其实本也不该有什么目的。
盛栀:“好些了吗?”
隔壁餐桌有小孩在玩花绳,装扮漂亮,布帛柔软的玩具包裹着橡皮筋,轻轻提起,重重落下。
陆铮年心也跟着被迫跳动了一下,他想,是,合情合理,无论出于什么身份,目的,她都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何况他的病远不到死的程度。
“还好。”其实不知道是说还好还是舒服多了,如果他不曾被拒绝,反而可能自然些,但他现在在她面前就是一个被剥开的人。
陆铮年想,他总得让她自由些。
所以他主动打破了这对话后的沉默:“岁岁,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盛栀再去看他,他只移开视线。
以玻璃窗的反射程度,盛栀绝看不清陆铮年眼睫轻颤表情下的隐忍沉抑。他也绝非是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岁岁让盛栀重新考虑这一切。
他只是。
陆铮年忽然沮丧。他一生中少有这样的时候,在盛栀面前体会过和多的,与其说是挫败,不如说是,酸涩。
像蚂蚁一样啃噬内心。
“我听说,岁岁赢了比赛。”
陆铮年:“还没有和你说一声恭喜。”
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盛栀避而不答:“点菜吧。”已经接近中午了,他们本来都是不习惯半午早食的。
但看她认真地翻阅,指甲都成淡粉色,陆铮年接过去菜单,又说:“以后岁岁比赛的时候,也可以找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