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须怜我(殷族之一)(22)

作者:席绢


愤怒接管了他一切,被背叛的意识流窜全身,他此刻既是严冰也是烈火,都张狂得足以伤人致死。

“霄,你不公平,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她伸手想要碰他的脸,却被他挥开。

“别碰我!”他放开她,犹如她身上突然长出扎人的刺,退开两大步!

“霄?”她着慌地伸手在空气中找他的身影。当他刻意收起气息时,她再怎敏锐也抓不到他的方向。他走了吗?

地快要踩入一地碎片中了。

“别过来!”他吼!

他不要她接近他吗?他不要她了吗?她不怕他凶,却怕他的嫌恶……他终于开始嫌恶她了吗?

狂袭而来的绝望让她跪了下去,不知晓自己膝下满是碎片一只铁臂勾住她腰,伴着怒吼!

“混帐!地上全是碎片,你不知道吗?”

她怎么会知道呢?她凄楚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是个瞎子……”

排山倒海而来的痛刺得他俩的心各自千疮百孔!

为什么?

是问天,还是问自己?或是问世间原就有的不公?

他在干什么?快意地伤害一个无助的女子,而那女子还是他全心全意打算疼一生的妻子!伤了她的同时也顺道刺自己一刀,他在干什么?干什么呀!

将她放在安全的地带,他狂吼一声,踉跄地往门外奔去,像只负伤的猛兽,谁也挡不住地奔入风雨中吼“霄?霄!”他走了?!

不顾自己失明看不见,她只知道他走了!外边风雨好大,他走了!步伐凌乱地想要追住他,抓住他衣角,乞求他别走,想要安慰他……

但这里是凌霄院,不是她住了八年的芙蓉轩。先是被门槛绊倒,勉强起身,心急于风雨中的丈夫;出了宅子,一阵风雨扑面而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由阶上滚落,转瞬间,她已被风雨无情地打湿全身,全身也都因痛楚面虚乏。可是她要去找丈夫,要去找韩霄,告诉他,只要他不嫌弃,她是愿意随他到天涯海角的。他一定会在乐竹居!所以她必须去那儿,让他知道他并不孤单。

可是……她完全失去了方向,大雨混淆了她的判断,凌霄院前又是一片广大的空地,完全没有指标供她确认,她不知道该怎么去!

肩好痛,身子好痛,全身无一不痛……可是她心悬念的还是来自韩霄的痛:她是个瞎子!一个没用的女人!

老天呀……此时此刻,她真切地怨起上天了。

“韩霄……:韩霄……”

声声泣血的哭喊,全教大雨淹没了去,她悲伤得倒在地上,任由大雨狂放地肆掠她娇弱的身躯……

“如果这是你对我们云家的报复,这样,够了吧?”

床上,躺着的是高烧而昏迷不醒的云净初;床边,站着韩霄与韩夫人。

昨日韩夫人匆忙去领人来到凌霄院,只见到昏倒在雨中的云净初,那景象几乎令她肝胆尽裂,吓得无力上前去看,以为韩霄竟忍心杀死了她!

自责了一夜,她不得不想,也许韩霄当真恨她到把怒气挥洒在所有云家人身上。再怎样的两情相悦,存着不愉快的渊源,也难有幸福。净初代她承受了多少很呀?

无视韩霄的冷淡,她又深吸囗气道:“放过她吧!”

“出去。”他眼光未曾稍离妻子。

“你还是会伤害她,我不允许”

“出去!”他倏地转身面对她,刻意压低声音,却听得出狂怒。

韩夫人退了一步,低呼:“你”

“我与她之间,只是夫妻间的争吵,你未免将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何必由伤害她来达到报复?她是我妻子!”

他不驯无礼地低吼,没有吓退韩夫人,反而令她在深思过后,起了一丝丝安心的感觉。

“我希望,在你心中,我已是不重要的了。”

韩霄神色稍霁,语气却转为粗鲁:“我娶了她还不能证明吗?”

娶了云家人,便代表上一代恩怨的正式告结;若怨气长存,又何须这般千方百计。可笑的是韩夫人防备的心思却往反方向想了去,不能说她不了解韩家男人,而是不愿意相信韩霄会这么宽容。

她抖着声问:“是因为净初令你释然?”

“不。”他的很不会刻意去找个人来担待承受。如果二十年前不是云仙芝,也会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那为什么你要走?”

韩霄扯出淡笑:“我恨的是所有一切。留下来,伤害只会更多;何况,这宅子并不令我留恋。

为何不走?”

他的话,舒开了韩夫人扛了二十年的歉疚。上一辈的纠葛中,没有对错,但不该伤害到无辜的韩霄。

感情上,已不能回到二十年前的融洽,但,眼前这情形,也就够了。

“谢谢你,霄儿。但,净初”她依然想劝他们夫妻留下来。却被他打断。

“我们依然明日起程。”他坐着床沿,抚着妻子苍白的脸蛋。

“但是,她身子受不住呀。”

“一路上我会护着她。二娘,我们夫妻的长居之处,必须是由我亲手经营来的不会是踏月山庄。”

他已有送客之意,但韩夫人怎么也放心不下:她不会忘记净初是怎么高烧不止昏迷到现在。

“你要带她走,可以。但你必须让我相信不会再有昨日的事发生。”她囗气啧嚅:“不过我先为我昨日不当的说词道歉。”

韩霄笑了笑:“我知道霁会是比我好数倍的丈夫,因此才会失去冷静;是我鲁莽,不是你的错。怪谁呢?我才是令她哭的人。”但不会再有下次了!他的妻子没理由承受他的怒气,当她是正常人很好,但不该在伤害她时也是以那种心情。他必须正视到她目盲不便的问题。

韩夫人静静地看着,半是放心,却又半以担心,但她对他又没有半分权力,怎么办呢?伤害往往是不经意中来造成,也才是最伤人。他不会刻意去做,但只有了第一次,她能放心地以为不会再有下次吗?

悄悄退了出去,她暗自决定一旦儿子回家后,要他跟着他们出门,沿路好照应,也好预防未知的不测。

她不是不相信韩霄,但,爱的本身往往即是一把利刃;尤其来自激烈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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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日正当中,虽是春日煦阳,但那热力也是够瞧的了。

马车被两匹马拖着,平稳地驰骋于石板地上,领行在马车前方的是一骑黑马,也是韩霄的爱马“黑影”

马车前端的驾车人当然是朱追阔了。由他额间的汗看来,他们已上路好一段时间了。

是的,今日清晨,在韩夫人再三的挽留下,他们依然起程了。而昏睡中的云净初在不明白情况如何下,半睡半醒地看了姨娘一眼,又陷入黑甜乡中,也可以算是她一直未曾醒来过;但韩霄认为她高烧已退,不再有事,便上路了,招来颇多怨言。

朱追阔是全然信任大哥啦,但那个暂时“内定”为未来朱夫人的范小余可是力持反方向意见,一路上照应云净初并无所谓,但人家身子骨禁不禁得起这番折腾才是大问题。

掀开门帘一角,她探出俏丽的脸蛋与朱追阔嗑牙:“大朱,你大哥到底是不是铁石心肠呀?自己妻子病体未愈居然就这么上路了,也不怕若有个闪失万一的”

“呸呸呸!我大哥行事自有分寸,你可别咒人。我那嫂子早上不是醒来与家人道别过了。”

“我呸!那叫道别?那叫回光反复唔——”范小余的“更正”遭到一颗石榴围堵。

“小余儿,你这种人想闯江湖只怕不到三天就上西天了,还是乖乖地跟了我吧。”一如每天惯例,订正她“不当”言行时顺便劝她嫁他。

懂得“求婚”,这男子颇有新新好男人的美德。

“你慢慢等吧你!”

范小余嗤叫一声,缩头回马车内,正想为云净初添件毯子时,却见到佳人早已坐起身,正一脸惶然地不明自己身在何处:她移身过去:“云姊姊,你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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