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花龙戏凤(26)
作者:席绢
“那当然。能让小姐少受点罪,花多少钱都应该。”
悄声闲谈直到跨进小姐的房门前,两人同时闭上嘴,专心一意地服侍小姐去了。
“陛下,昨儿的事,是否应该交代敬事房的人记上一笔……”江喜小心侍候着君王用膳:很会看人眼色的他,一时竟读不出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好坏,彷佛有些愉悦,可下一个眨眼,却又像是微微有些气怒,让他一颗心吊得老高,号不准君王的脉,当然不敢有任何轻狂与造次,连说一两句改善气氛的俏皮话都不敢,一切以稳重少言为主:可是,该提醒的事,却是不得不说的。
今日大朝,还好朝臣上奏的事务并不多,因此陛下早早便下了朝,留有很多余裕可以慢慢用膳:可等会陛下还要在两仪殿北书房接见诸重臣,也只有趁此空挡,江喜才有机会提起这种事。
身为当今圣上的贴身太监,陛下从小到大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陛下可以随时撤去所有侍卫,却不能撤去他江喜:真不耐烦有人跟前跟后时,他顶多闪远一些,但还是得保证陛下是在他可以看到的范围内。他与燕奔大人的职责类似,一内一外,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贴身随侍的人,皆以陛下的安全为首要。
当然,他们这样的人,自是帝王最信任的心腹,除了是绝对忠心不二之外,也必须是心思缜密、眼色极佳,且深谙守口如瓶、言其所当言的道理:绝对不能搬弄是非、不能嚼弄舌根混淆陛下的判断。江喜自认身为陛下的心腹,他干得还不错,足以甩先帝、先先帝等的那些宠宦十条街。
自然,昨晚整夜守在柳寄悠小院门口的人,除了江喜,不会有别人。
龙天运低首瞧着上衣襟口,原本垂系在钮扣间的坠饰一云龙金链,如今改系上另一条翡翠龙链。
那条云龙金链,是他甫出生时,父皇亲手从身上取下,系在他襁褓上的:除了表示对他这个皇长子出生的喜悦外,更是向世人宣告他太子的身分,百年之后,国之重器,将交托到他手上。
那是一条极具意义的金链,本不该轻易离身,更别说转赠他人了:当年太子妃仗着新婚情浓时,伸手向他索求都未曾得到他应允。任何带着“龙”字的饰品,没有皇室血统的人,都没资格配戴以及拥有,这是所有人一致的认知。所以后来他找来名贵的凤形头面送给太子妃,太子妃便不再对他那条龙链有任何觊觎。
龙链这样阳刚气重的饰品,就算不理会它尊贵的含意,到底也不适合女人戴,不是吗?
可昨夜他却在一种无以名状的动情心绪下,硬是将龙链环在柳寄悠足踩上,扣得牢牢,很确定除了自己,没人找得到链子的隐扣在哪里,任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找到解下它的方法……想到她的无计可施,龙天运本来乌云罩顶的心情顿时变成阳光普照,又愉快了起来:此刻他完全不愿意去想别的,包括一个女人适不适合戴龙链的问题,以及他冲动下将龙链扣在柳寄悠脚踝上又是多不恰当。
龙天运挥挥手道:“昨夜那事,不必记挡。”昨夜没让她在甘霞殿侍寝,就表示他应允了她的央求:而他既然在她闺房过夜了,就代表他再怎么不高兴、不情愿,也会同意她无理的要求。反正……反正那女人也不稀罕,不是吗?
不稀罕这庄严华美的皇宫。
不稀罕他这个年轻英俊的帝王。
不稀罕他所能给她的一切尊荣与恩幸。
她献出处子之身就是要他就此远离她。
老实说,对这件事他很不高兴,甚至觉得受了委屈。可昨夜那场无所节制的颠鸾倒凤,却又让他在每每想起一丁点时,就掌心发麻、胸口发热、脚趾蜷缩……那畅快到极致的情事,光是回味起些许,便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麻栗感:不用细想每一个画面,只消想着柳寄悠这三个字,便能引发出这样的反应,不能自己。
真是前所未有的……癫狂。
癫狂到让他有些惊恐。所以当清晨离去时,就算做着霸气占有的动作一将云龙金链扣在她脚踝上,嘴里说着“你是我的人”,但最后,他知道,自己是会依她心意的。
依着她想自由出宫的渴望。
依着她想要与他再无瓜葛的大逆不道念头。
依着她,不记挡,不教世人知晓,他这个年轻帝王曾经临幸过她这样姿色不佳的女人:换个角度想,也算是全了他的脸面,是吧……
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多意外,令他无从应对,又难以控制。所以,不想当他的宫妃,便不当吧!她不稀罕,哼,他也不稀罕她的稀罕!
江喜已经放弃从陛下脸上揣测他老人家现在的心情是好还是坏,所以完全恭顺地垂低头,说道:“那奴才叫膳房熬药汁送去那小院。”
“那……也不必了。”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这种事可由不得帝王任性,既不记挡,倘若有孕信,到时可就麻烦了,事后怎么描补都圆不了的。所以江喜连忙道:“陛下,这实在不妥啊,要是——”
“好了,闭嘴吧!关于她的事,等朕南巡回来再裁决。”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想过要让柳寄悠孕育他的孩子,但想到要赐她药汁防孕,却又抗拒着这念头。
一切,就交给老天去决定吧!他不该为个女人烦心太多,尤其是在还有无数朝政待理的这时刻。
对于柳寄悠这个女人,他已破例太多:那样一个女人,也实在太够了!所以龙天运心中憋着一股气,打定主意,再不为她破例了,从现在开始,连想也不要想!
为了坚定自己的意志,龙天运道:“到两仪殿。”今天送上来的奏折都还没看呢!该好好阅看一下。
“是。”江喜唇嚅动了下,最终没敢再多说什么。走到门口,朝外头扬声道:“摆驾两仪殿!”
外头恭候的人全动了起来,江喜眼尾扫到几名敬事房的人正捧着绿头牌朝这边走来,于是回身走到龙天运身边,一面为他更衣,一面细声道:“陛下,敬事房的人来了,您今夜要召哪位宫妃侍候?”
龙天运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心思,淡淡地问道:“这个月还有哪些人尚未召幸过?”身为一个宁缺勿滥的品美者,又登基没几年,他的后宫并不算充裕,大多是东宫时期的老人了,有资格刻制成绿头牌的,其实也就十个指头的数就能算完。
江喜不必多想就能回答得出来。
“高才人、何美人、赵良人。”这三人都是低位妃妾,容貌自是美丽的,但性情不显,所以当帝王想找美人伴驾时,不会特别单独想起她们。
龙天运此刻也没心思一一回想这些女子是何模样,随意点了两人,便忙公事去了。
江喜默默看着陛下那副冷淡的表情,对于今夜那两名宫妃能否真正等到君王想起,并侍寝成功,抱持很大的怀疑。
彷佛那夜只是一场幻梦,梦过了无痕。
一切生活如常,没有多点什么,也没少点什么。
去储秀宫上闺学,去冷宫走动,或与那些被,所有人遗忘的可怜女子们一同聊天读书或绘画。冷宫里生存环境艰难,皇宫里除了提供粗陋的三餐以供勉强温饱之外,就没有其它了。至于衣物以及床被等物品,若是无法获得娘家暗中接济,就得受着:受不了的,就得学会像粗使宫女那样干活来维持自己不至于衣不蔽体的狼狈。
不受君王待见,或年华老去,都不代表要放弃自己,反而更应该爱惜自己。柳寄悠总是一再灌输她们这个观念,也许一时之间扭转不了她们的自暴自弃,但至少她们看来己较有生气了,不再一迳地死气沉沉,像是除了等死,别无它想。
“小姐,还需要更多的花吗?”挽翠又摘满了一篓鲜花,提回来倒进一个大盆子里,注水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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