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一臊，眉宇间却冷了下来，声音硬邦邦的，“所以从下周开始，我就不过来了，反正书店的人手始终是够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却是走不了。

是的，因为霍文涛此刻正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拉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好半天才道，“桑绮，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他无奈地叹气，仿佛在感叹眼前这个姑娘真的不太聪明，让他只好耐着性子提醒她，“你是弹性上班的，你忘了吗？”

“我……”她记得，当然记得。开学之后她只能在课余时间过来兼职，经常迟到早退，这就是所谓的弹性上班，可是，“可是实习之后我会更忙，比现在忙得多。我根本抽不出一个完整的上午或下午来兼职。你自己也说过的，哪怕是根橡皮筋也不是没有底线的。”

“……我……我说过吗，”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噎住，霍文涛一时无语，但又烦躁地摆摆手，“不用一个完整的上午或者下午，哪怕你只来一个小时，处理下留言板的内容，我也按一个小时给你结工资。”

“一个小时也行？”桑绮诧异地扬眉，却下意识地得寸进尺，“那么半小时呢？”

“……也行，按半小时结工资。”

“那么十五分钟？”

“……也可以吧。”

“那么五分钟呢？”

“桑绮，你别太过分了啊。五分钟，你进来喝杯饮料的时间都不够！”

“可是我真的会很忙啊。兴许只有实习结束回学校的半路上，能拐进来稍稍加班一下。”

“你那是来加班吗，不过就是进来喝饮料吃零食，找小林聊聊天罢了。”

“那你刚才说的弹性上班，还算数吗？”

“……算数。”

“……那么我进来一分钟有工资吗？”

“桑绮，‘得寸进尺’四个字，你真的很有必要学一学……”

………………

在这对渐渐开启斗嘴模式的老板和兼职员工的不远处，书店的老板娘——霍文涛的亲妈，老杨的表姐霍太太——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即兴奋地拍了拍老杨的肩膀道，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我亲自过来看一看？”

老杨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不是，挺有意思？”

霍太太于是伸着脖子又张望了好半天，才道，“你说得对。”

“哦？”

“你说得对，”霍太太笑了，“之前那些来帮我探路的小姐妹们，看来是真的眼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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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霍文涛看着吧台边，正和小林姑娘聊得开心的桑绮。

“但说无妨。”桑绮笑吟吟道。

“你不是说通过了面试，从今天开始要实习了吗？”

“啊，我正要告诉你，”桑绮忽而正襟危坐，“实习取消了，因为……”

小林姑娘接口道，“桑小姐刚还在和我说呢，那家公司的培训主管被爆出丑闻，说他性~ 骚扰女实习生，受害人正准备告他呢，公司一片鸡飞狗跳。”

桑绮点头，“所以辅导员连夜通知取消实习。这不……”说着，她笑颜如花，“我又勤勤恳恳地过来兼职了。”

“是勤勤恳恳地过来蹭吃蹭喝吹空调吧，”霍文涛本想挤出一个讽刺的表情，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竟显得他有几分温柔。

连小林姑娘都掩嘴笑了，“桑小姐能继续来兼职，老板一定很开心吧。”

“你误会了，并没有。”霍文涛收敛了表情，挑眉道，“榨汁机不够干净，再洗一遍。”

………………

“不过提到性~ 骚扰，”小林姑娘卖力清洗着榨汁机，“的确很可怕，幸好你和舍友还没去。”

“是啊，想想都后怕。”桑绮帮忙清洁吧台。

“是怎么个性 ~骚扰法？”

“我也就道听途说了一些，”桑绮道，“起初，似乎是借故让女实习生加班，这样就能趁机开车送她回家，创造独处机会。”

“哦，还真是处心积虑。”

“有时还会拉着女孩儿一起喝酒，然后车子开着开着就去了宾馆……”见路过的老杨都竖起了耳朵，桑绮就笑道，“后面的就没再听说啦，抱歉抱歉！”

小林姑娘义愤填膺，“不过光是这几点就够了——借故开车送回家，一起喝酒，还拉着女孩儿去宾馆！正经领导哪儿会做这些？”

“就是，我听了之后也觉得，这简直是……”桑绮原本也跟着愤慨，但说着说着忽而觉得不对味儿，因为一旁的霍文涛正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额，这下连她也开始不自在了。

楼下风铃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近期的常客：霍文涛的亲妈，二层门面房的实际产权人，云间书店的老板娘——霍太太！

“我都说多少次了，别叫我老板娘，”霍太太风风火火地走上二楼，“你们叫文涛老板，却叫我老板娘，这辈分太乱了。”

小林姑娘最是嘴甜，一边叫着‘霍太太’一边泡起茶来。最近霍太太来得勤了，她倒不再紧张——反正她和老杨都知道，霍太太才不是来监督他们干活的，人家是来看桑绮的。

也只有迟钝的桑绮后知后觉，甚至还偷偷问过小林姑娘，“哎，你说老板娘……啊，是霍太太她最近怎么总来店里啊？”

小林姑娘哑然失笑，却还要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呀，可能书店里有什么她很感兴趣的人吧！”

于是今天，翩然而至的霍太太依旧兴致勃勃。她先和老杨打了招呼，又给小林递了个和善的眼色，最后忽视一脸僵硬的儿子，径直坐在了桑绮身边。

“小桑，今天工作还顺利吗？”霍太太宛如前来巡视的领导，笑得亲切有加。

“很顺利！”桑绮的声音也如同在大会上汇报工作。

“这阵子我也开始关注书店网站了，那个叫‘家长里短’的留言板的确有趣，小桑，你做得不错。”哦天呢，霍太太简直如沐春风。

而桑绮却如履薄冰，“谢谢霍太太的称赞！”

霍太太不由觉得她可爱，真是越看越有趣，还想逗逗她，一旁的霍文涛已经按讷不住地咳嗽起来。

“妈，”霍文涛皱眉，“你今天不是和小姐妹出去兜风吗，怎么又过来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霍太太只瞄了儿子一眼，又笑吟吟地看向桑绮，“我是特意过来找小桑的。”

“找我？”桑绮大惊失色，觉得自己瞬间成了舞台上的女主角，集全场目光于一身。

霍太太却摆摆手，“你别紧张，”说着，她从皮包里拿出一些小物件——

还真是一些很零碎的物件：黑色麻花的头绳，印着卡通图案的眼镜布，还有一支小小的润唇膏。

老杨和小林看了，皆是不明所以。

倒是桑绮一眼认出来了，“哎，这些不是……”

“是你的东西吗？”霍太太问。

“的确都是我的……”桑绮错愕地眨眨眼：只是这些小玩意儿怎么会从霍太太的包里被翻出来？她甚至连自己何时丢了都不知道！

“那就物归原主吧。”霍太太不知为何，心情甚好。见桑绮一脸茫然，而儿子的眉头拧得都能插螺丝钉了，识趣的霍太太便准备换个话题，适时小林姑娘端来红茶，她抿一口道，

“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桑绮之前面试的实习公司，主管性 ~骚扰女实习生。”小林姑娘接口。

“啊呀，那可真是糟糕！”霍太太惊讶极了，关切道，“小桑，你去实习了吗？”

“还没呢，辅导员紧急喊停了。”桑绮道。

“还好还好。”霍太太长舒一口气，“这世道真是糟糕，女孩儿要是遇到图谋不轨的老板还真是防不胜防。”

“可不是嘛。”小林道，“那主管先是借故让女孩儿加班，于是就能开车送女孩儿回家。送着送着对方就放松警惕了，然后拉着喝酒呀，开车去宾馆呀就顺势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