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的是(后宫话风流系列)(2)

作者:席绢


「我知道了。」淡淡地应着,也不过是虚应。

姊姊的模样好美,但明恩华却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难过。身为贵族宫家千金,她当然知道嫁入皇室天家的日子不可能太好过,要操心计量的事太多。本来她们这样家世的女子,从小就会被家里以最严格的方式培育,不只琴棋诗画,更要能学会持家算数等生活杂事……也许这样还不够吧?不够足以应付皇家的复杂诡谲,所以姊姊才会显得这样苍白,整个人淡得像是随时会消失……

「恩华,家里开始为妳安排对象了吗?」

一般少女听到这个话题,没有不感到羞涩难抑的,再怎么大方爽朗的,也多少会扭捏半天,可明恩华没有,她想了一下,如实回报,就像在回答夫子的提问:

「没有。家族里还有四个姊姊呢。我听娘说爹爹明年才会开始帮恩惠姊姊选夫婿。明年夏天,那些被皇上派出国游学的士子将要回来,到时爹娘会安排姊姊参加诗会、赏花会什么的,若能从中挑一个合意的,也就安排了。」

「嗯,我记得的,家里女孩长到十六岁才考虑婚事。妳呢?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想法?」

将来?想法?她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从来也没机会想到那么远的事啊。

「我没想过。」老实道。

「妳该想的,想清楚些,就会明白以后想过怎样的人生。恩惠说妳好读书,应该看过几本才子佳人的书册吧?或者也听过家里请来给女眷解闷的歌婆儿唱些弹词话本不是吗?」

「看过,也听过。不过,那些……不就是用来看看听听的吗?总不会因为看了才子佳人书、听了弹词话本,然后就把它想成自己将来的人生了吧?」

太子妃再度被妹妹逗笑了。

「该说妳不解风情呢,还是情窦未开好呢?恩惠说妳是个无趣老成的丫头,妳有什么要辩解的没有?」

「没有。」微微一笑。大大的眼儿细瞇成弯弯月牙缝,显得可爱俏皮。

「好吧,不谈才子佳人,那是风花雪月了点。谈些比较实际的,身为明家的女儿,妳对婚姻有何理解?」

婚姻吗?明恩华隐隐觉得这问题似乎是大姊今日特地召见她的主要目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该好好想想再回答,所以她沉思了好久,才回道:

「对明家的女儿来说,婚姻是不可马虎的,无论嫁的是权势滔天的官家或无身家背景却前途远大的布衣士子,都得有一个前提——不得侵害明家现有的名誉与利益。」

「哦?」太子妃饶有兴致的鼓励道:「再多说一些。」

姊姊的目光太过专注,让明恩华的心口忍不住吊着一抹惴惴,不明白姊姊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其实……这也不过是她无聊时泛泛闪过脑中的一个粗略想法而已啊。可是,既然柹姊想听,那她只好硬着头皮将那些粗略的想法深论下去:

「虽然娘曾经跟恩惠姊与我提及过,希望我们嫁个如意郎君,衣食足且幸福无忧。似乎只要嫁个温柔体贴的夫婿,与之互敬互爱,未来人生就是幸福的保证了。可是我从众多姊姊的婚姻中观察到,其实姊姊们的婚姻中,若想纯粹只做个贤惠温柔的妻子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姊姊们所结亲的对象,都不是寻常人家。就拿姊姊您来说吧,您是明家百年以来嫁得最显赫的女子了,现在是太子正妃,日后虽不一定成为皇后国母,但进驻『明夏宫』成为四正妃之一却是肯定的事。如果姊姊只是温柔贤惠,那么,何以在皇家立足?因为您除了是太子的妻子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分是现在太子以及未来皇上的臣妾。先臣而后妾,先职责,而后才是私下的妻妾……」说到这里,明恩华突然住口,有些惶恐的觑着太子妃的脸色,却看不出姊姊是什么心情。

太子妃兀自怔了好一晌,才轻声道:

「我在妳这年纪,还想不到这个道理呢。恩华。」尤其是身为皇家的媳妇,对「臣妾」二字的真正认知。

「妹妹……只是在胡思乱想而已,都是一些浑话……」

「我喜欢妳的胡思乱想。来,恩华,妳帮姊姊想一想,如果妳今天站在我的位置上,该如何维持明家的利益,使之不受到侵害?」

明恩华不解:「姊姊,妳嫁给太子为妻,给明家带来前所未有的荣宠,又怎么说会让明家招受到侵害呢?」

「如果有一天,皇家与明家的利益有所冲突。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身为明家的女儿、皇家的媳妇,妳会怎么做?」

这个答案很重要,因为姊姊的表情非常凝重,再也不见一丝闲适轻松。明恩华心口一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以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道:

「姊姊,妳……与太子……处得不好吗?」

「太子待我很好,我爱他。」轻而坚定的声音。

爱?爱是什么呢?明恩华不了解。只觉得姊姊的模样好美,美得像是正在盛开却又即将转瞬凋零的昙花,令人心惊。

「可是,对于他,只是爱他是不够的。如果不够坚强,只会是他的负担;如果太过强悍,他就得除掉妳。爱一个帝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姊姊……」为什么不容易?她不懂。

「恩华,妳现在十四岁,我给妳六年的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六年后,妳必须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爱一个皇太子,或帝王。」

为什么要她想?

太子妃没让她问,转回刚才的话题:

「我现在只想要妳回答:如何在皇家媳妇的位置上,让明家保有一世的平安。」

当夜,明恩华回家,太过劳累的一天,让她连吃饭梳洗都是闭着眼睛完成的,在两名贴身丫头的服侍下,还没沾床,就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她并不知道护卫她回来的忠心家仆手上还带回了太子妃密交的一封信,这封信让太子妃的亲生父亲整夜都待在书房不见任何人,对着信中的只字片语发呆,问或吁叹着气,竟是有丝为难,虽是为难,最终也只能化为无奈,并屈服。

第一章

日曜王朝,紫光二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因是新帝新气象,所以注定了朝野权势必然的重新洗牌。一朝天子一朝臣,旧帝提拔的权贵势消,而与新帝有关的姻亲故旧们,理所当然的成了日曜王朝新贵。就算在职务上尚无太大的调整变换,但光是看看那些忙于锦上添花、见风使舵的人开始频繁往哪户人家钻营攀亲,便可知道所谓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是怎样的一回事了。虽然新政伊始,心性沉稳的帝王,对于朝政,秉持一动不如一静的态度,但仍然止不了那些墙头草见风偃倒的势头。

王亲贵族大官们努力于对未来新势力的巴结攀交,平静的表象下波涛暗涌。对那些想成为新势力里的一员、或不愿随着旧帝崩殂而变成旧势力的人们而言,最理想的青云梯并不是成日上那些朝廷新贵的宅第里去巴结交好,而是竭力让自己成为皇亲,从此顺理成章的变成位高权重的朝廷新贵。

新帝天澈三十岁登基,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青春正盛,而且依照日曜王朝定制,一个帝王最多可拥有四宫妃、八妾妃而言,目前只有三个宫妃、四个妾妃的皇帝,仍有五个娶妻的配额,这情况对所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大臣而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紫光帝在二十岁之前,被封为琉离王,是旧帝勤业帝的第七个皇子,原本并不是勤业帝心目中最理想的王储人选,只是当时被视为理想王位接班人的另三名皇子在十几年的斗争中一死一残一伤,更是因手段太过激烈,使得朝臣政争不断,甚至差点演变成逼宫政变。勤业帝大为盛怒,在一番朝廷大清洗整肃后,直接召回早已牧守封地琉离的七皇子,立为东宫太子——只因他是唯一没有被查到有参与王储斗争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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