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28)

作者:席绢


王子齐是个典型的贵族,更是个嫡长子,将来要扛起整个家族重担的人,期盼他去当一个革新者是不可能的。虽然许多贵族家里无权无势的逆子都希望他可以当个造反派,将一切牢不可破的陈规都打斓。向雯莉也暗自希望过,但王子齐永远不会站在革新的一方,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所以,只要她还想站在王子齐身边,就只能一切听他的,就只能吞下自己的高傲,将自己踩进泥里,逆来顺受以等待不可知的未来。

所谓的五年,并不是说王子齐要求她像苦守寒室的王宝钏那样等待他的归来。当她明确的表达出拒不分手的讯息之后,他要求她出国五年,要求她纯粹当个下属,无非就是希望她冷静,然后好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重新去追求更适合她的人生。

「这一届的商业年宴主办单位是茶贤集团,最新消息指明茶贤文尚先生将会亲自主持,既然您已经回来了,那么您准备出席吗?」

「不了,还是维持原本决定,由妳代表即可。」

才刚从机场回到办公室的王子齐,一坐下就让两名特助过来汇报工作进展以及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向雯莉在报告完毕之后,才又提起商业年宴的事。

这类盛大的商业年宴,J国一年会举办两次,只有身分地位足够的人才会接到邀帖,能够被邀请的人,就表示被J国商界认定在国际商场上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非常不容易,对于这个超级排外护短、无所不用其极贬低别国商人的国家来说,身为外国人而能接到邀帖的,每年不出三十名。

这是王子齐第二次收到帖子。第一次收到是对他背后家族地位的尊重;然后这是第二次,算是对他竟然能在J国续继发展,而没有赔得惨兮兮的逃回R国的肯定。当然,也不排除等着看好戏的意味,毕竟这次的主办人是茶贤家,而王子齐在不久前才在茶贤集团手上吃了大亏,正是灰头土脸之际,若是出席了,少不得被人揶揄嘲弄两句;可是不出席更糟,会直接被认定为输不起又不敢面对现实的胆小鬼。所以向雯莉以及其它幕僚人员经过再三讨论之后,还是希望可以说动老板改变主意出席。

「老板,请您再考虑一下吧。或许到时候会有些人出言不逊,但要知道,当天与会的人,不管是对手还是合作者,都需要您做出一个姿态。尤其是茶贤文尚既然公开表明要出席了,若是被邀请的人只是派个人去代表,恐怕会被他们认定为极之失礼的行为。J国人是最会记恨的,其中茶贤文尚更是个中翘楚,他不会原谅被别人怠慢。」向雯莉很实际的分析着。

「我不出席,就是表明姿态。」王子齐语气平淡地道。当他以这样的口气说话时,就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做讨论。

两个特助都是王子齐身边最受重用也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见他这样,也就知趣的闭嘴了。接着往下讨论公事。

然后是必须高度聚精会神的工作讨论,然后是马不停蹄的临时会议,将所有人累得人仰马翻。当漫长的折磨终于结束时,这些与会的未来王玺集团高层们,就算全身上下穿着考究,也都形象全无的摊成一堆泥了,更别说他们的脸色之差,简直像是在赌桌上混了三天三夜没合眼似的憔悴不堪。但是,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那个跟他们一样经历了漫长脑力激荡会议的上司。

向雯莉在跟着其它三位女性特助闪出会议室、直奔化妆室去挽救自己凄惨可怖的妆容之前,偷偷觎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一眼,然后忍不住叹息……

依然笔挺的坐姿,依然精神焕发,如此的仪表堂堂,像是可以维持到地老天荒。不知道贵族们的教育到底与一般平常人家有何不同,在相同的工作磨练之后,为何是不同的样貌呈现?

没有人相信王子齐不会累,可是他就是有办法将一切疲惫掩在完美的面具之下,这需要经由怎样的训练,才会有这样的毅力?

这样的男人,会有真正放松自己的时候吗?

当他在他的未婚妻身边时,是否也是相同的防备?

希望有一天,她有荣幸知道这个答案。

「湉湉,妳好吗?」

「姊姊?!」

「是我。」轻笑说道。「妳现在方便谈话吗?」

「啊,方便的。我在家,没什么特别的事忙。」孙湉湉将绣架推开,看了一旁的孙月一眼,孙月对她点点头,收拾了手边的文件与计算机,走出起居室,给她们姊妹一个不被打扰的谈话空间。

孙湉湉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天空。

「姊姊,妳在那边还好吗?」

「还不错。」声音很轻快,像是心情确实很好。「抱歉,妳订婚的时候我没有回去。」

因为家族没有通知她回来。虽然没有明确的谈起这件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在祖父还没有开口叫姊姊回国之前,姊姊可以去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就是不能回国。

「没关系的,姊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冷淡的响应啊?完全不符合我的期待!看在我大老远的打电话给妳的份上,妳至少要表现一下含羞带怯的样子给我看看啊!」

「姊姊,妳知道我一向很无趣的。」

「什么话!」低斥。「妳是我们孙家养育闺秀的理想中的典范,妳是我们的骄傲。如果妳这叫无趣,那其它被标榜着贤良淑德的千金们,岂不都叫木头了?」

「……」无言以对,只好保持安静。

「好了,不逗妳了。妳永远不动如山的,一点也不好玩,只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可以让人对自己的恶作剧感到羞愧。我们说正事吧!」

一直显得很轻快的声音,在妹妹安宁的气息中沉淀下来,「湉湉,我明天会飞到J国,在那里短暂停留四天。我帮妳准备了一份订婚礼物,想亲手送给妳。如果妳安排得出时间的话,我们在J国见个面好吗?不会打扰妳太多时间的。」

「姊姊,妳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什么打扰的!」

「不要生气。我知道妳总是提早安排好自己每天的行程,不喜欢被各样的突发事件打乱生活步调,突然要妳在接下来四天挪出时间飞过来跟我见面,也实在为难妳了。我听说妳这一年得在王家学苑学习主妇课程,时间的分配上没那么自由。」

「那些都没有关系的,不是太重要的事,随时都能挪开。」孙湉湉在脑中想着未来几天的行程,只要王子齐这个意外不存在的话,她的人生很按部就班,无比平静。

「那就,这星期六好吗?我搭星期六下午的飞机,第二天晚上飞回来。」

「我都可以。明天抵达J国后,我会将下榻饭店的房号与电话E-MAIL给妳,到时妳住我那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那我们周六见,到时候再聊了。」

「好的,姊姊。」

结束通话后,孙湉湉低头看着手机,想着要怎么跟小月和宜平说这件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们不要跟去。小月她们是她的贴身助理,每天必须详实记录她每天所做的事、所见的人。当然并不是巨细靡遗到像在写皇帝起居注,这些记录,原本也只是为了帮她记下所有人际关系的往来情况,以防止日后见着了应该热络的人,却茫然不知,将人得罪。鸡毛蒜皮或者偶遇路人甲这样的小事,是不会记在日志上的。

可是姊姊不一样。现在还被家族流放中的姊姊,在长辈的怒火还没平复之前,他们这些小辈都被警告不得与之接触。尤其是刚订婚的孙湉湉,更是被所有长辈叮咛着。因为她即将嫁进王家,成为王家嫡长媳,她必须有完美无瑕的闺誉,如果跟她那名声败坏的姊姊有太多接触的话,难保不被有心人在背后说些什么,那么她日后如何在婆家站得住脚!

孙湉湉这一生绝对是将循规蹈矩奉为行事准则的,可是她也有自己坚持不退让的事物。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姊姊,不管姊姊是不是做错了事,甚至对于家族给予的惩罚,孙湉湉都没有权利置喙干涉,但那不表示她要为了这些从此与姊姊不相往来,或者自命为惩戒人员中的一名去批判鄙视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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