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2)

作者:席绢


叫人不要抽烟的人,可能是烟枪;做贼的人,会喊捉贼;违背道德以及基本忠实的男人,会给自己找一千个藉口,并期望被宽宥原谅。

恕我直言,当一个男人背叛了一段婚姻开始,他就要承担起种种他必须承担的后果,而别天真地以为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世人真不公平,不是吗?如果今天外遇的是女人,她只会得到两个字:淫妇。

如果她因而下堂,世人会抚掌大笑:活该。

没有人会为她讲一句公道话,没有人!因此我肯定世间的男女永远无法平等。女人永远被严苛的道德尺度所监督着,而男人却永远有人等着排队为他说话。

古有“七出”,今人依然奉为圣典。

多么可笑的一切,多么荒谬的世界!

多么多么无聊的我,居然在此大放厥辞。哈!

席绢有感于六月十二日阅报后

正文 1

富蓣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钞票多到需要买运钞车护送的地步;而,富蓣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则是不断地破财中——呃,说是“破财”,实在是稍嫌夸张了一点,毕竟在使用者付费的定律下,哪个人每个月不缴上一点点水电费、瓦斯费什么的?更别说三餐必然的支出了。

何况她小姐真的只是奉献给政府“一点点”的使用费——几乎都不超出基本费的范围。

吃上一餐饭得花上七十元已是她胸口永远的痛,心脏病的潜伏性肇因。那么,眼前面对的第N次失业,耗在家中吃白食,怎么能不教她怒火冲天、破口大骂!?

此刻,缩在小套房角落可怜兮兮发抖不已的富蔷,气势十分羸弱地面对着把一张俏脸扭曲成夜叉状、原本粉白的肤色转变成青蓝的阴森色系、修长的双腿不顾窄裙扩张到极限的隐忧依然撑出大字形的茶壶泼妇状的——富蓣。

“又——失——业——了!”富蓣加强气势地将右腿用力抬起放在床沿,发出“碰”的声响,又吓了富蔷一跳。“你自己说,到目前五月十号为止,你换过几个老板了?每天这样生张熟魏下去——“富蔷忿忿地打断:“阿姊,我又不是当酒女。”什么生张熟魏?难听。

“这时候你还敢跟我讨论用辞问题?也不想想一天三餐要花上两百元:做事不满一个月不仅领不到钱,还浪费时间:更可耻的是,你现在又要闲赋在家,得多用水电、瓦斯,并且买报纸来找工作——天啊,还要打电话:你不知道电话费贵死人吗?一通市内电话要一。七元,你知不知道呀?一个月结算下来不仅耗掉两万元的机会成本,而且加上吃饭兼用水电,至少要八千元!我告诉你,雷公不会放过你的,台风季要来了,你去买避雷针来躲过天谴吧!哼!”

“没……没有正职,我还……还有兼差呀!”富蔷力辩着。再不努力找空档申冤,她今晚大概会被踢出这间六坪大的套房到外面喝西北风。

“嘿,是呀!兼差!一个月也不过两三件委托事件,托婴一小时八十元、写作业一份一百二、代班一天八百,刚好三件,九百八十元,你以为这是美金呀?靠这个吃一星期没变成非洲难民,我头剁下来给你!”富蓣的恶形恶状丝毫没有缓和的现象。

“人家又没有向你要钱,我还有一点点存款可以生活。”啧,她又没要大姊养。

富蓣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上前揪起富蔷的衣领低咆:“你知不知道「存款」的定义呀?只能进,不能出,累积出金山银山就是「存款」的真谛。你不许动用,明白吗?快去找工作,快去!”语未落,她已孔武有力地将妹妹推向门口,沿路抓起机车钥匙、外套、皮包塞在她手中。直到门板关上,姊妹俩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炮火声才告落幕。

“阿姊!今天是星期天耶!”富蔷哀叫。

“不管,你没找到工作不许回来!”富蓣连忙关掉日光灯、冰箱电源——反正里面没什么东西,而且冷度可以维持五个小时。把闹钟的电池拿掉,将用电量省到最低后,她才吁了一口气。

吁完了那口气,不免接连哀声叹气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单人沙发上,沙发也不客气地回应她以“嘎吱”的惨叫声;实在不难猜出此沙发高龄几何,还没被送入报废场已算奇迹,更别说它只是失去弹性凹成一个窟窿而已。

难道她富蓣生来就是破财的命吗?不,不!她一定要与天对抗,不能让破财星紧紧跟随。

回想起那个不成材的妹妹自去年大学毕业后,坚持留在台中找工作,至今也已换了不下十份工作了。一定是富蔷天生霉星罩顶兼不得人缘!她或许是笨了点、直了点、过分好看了点,但工作能力至少中等,没理由待的公司都混不到三个月以上呀!

哦!不行!再这样浪费国家粮食下去,总有一天她恐怕要负责养这个笨丫头,到时她的钱、她的金山银山梦……不就全飞走了!?

一定要想个法子!非想到法子不可!

没工作能力的人,除了去嫁人——或嫁祸——给别的男人养之外,已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好!把富蔷嫁掉!为富家的列祖列宗除去一名祸害,那他们富家历代以来最明确,并且为人所努力的祖训:成为名副其实的“富有人”——才会确实且继续被努力不懈下去。

富家历代既然以此祖训传承至今,当然,老是失业在家吃自己的富蔷便是不折不扣的祸害了。

除了她,相信祖宗十八代皆不会有异议的,只可怜了那个接收她的男人。但无妨,那些并不在考虑的范围;反正迟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倒也无须富蓣滥施同情心。

决定了!

她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把富蔷嫁掉!

※——————————※——————————※“联丰企业”——说穿了也不过是全台湾数以万计的中小企业中的一名;没有人家电影中演的跨国企业那么豪华,但又不至于凄惨到像个家庭工业,员工只有小猫一两只。

有模有样地在中港商区租下了一百坪大的办公室,打理着最新款的OA办公用品,每一个工作区域全以屏风区隔着,并植了许多绿色盆栽,让工作环境显得有生气许多。

开放性的办公环境,只有四个地方是独立成一间的总经理办公室、会议室、档案室,以及仓库。

身为联丰企业总经理的秘书,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富蓣打从专科混出来之后一直在这里安身立命,如今也有五年的时间了。

这是个令人跌破眼镜的年资;但问题绝不是在于富蓣的工作态度或薪水的多寡;很可笑的,问题出自于联丰有一位出了名的帅哥老板。

这位手下养着二十名员工的老板陈善茗先生呢,今年三十二岁,服完兵役后创立联丰,如今已有七年;从初期的年盈馀只数十万到如今跻身资金上亿的阶层,实力不容小觑。而随着他身价日高,原本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花痴女子也由数以百计增额为数以万计:大概可以在两岸间搭起一座人桥的盛况,可见其陈大俊男的魅力,凡女无法挡。

是,他是很帅,也因为太多女人溺坏了他,使他花心兼挑嘴,每一个与他交往的女子还得是上等姿色才行。但他挑嘴不代表他能阻止他看不上眼的女子对他展开攻势。

他老兄创业七年,一共换过二十名秘书、七十名女职员。如今他的员工形成一种很奇怪的现象,男性职员约莫都在二三十岁上下;女性职员却绝对是三十岁以上,并且结婚生子才录用,最老的那一位今年还当上祖母了咧!

富蓣是例外,二十七岁芳龄,稳坐秘书位置五年,未婚,甚至连男朋友的鬼影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是陈善茗的第二十一位秘书,也可能是最后一任秘书——如果陈善茗一直保持善待员工的大方行为的话。与他工作像打仗倒也不是值得计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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