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没有公主(爱长廊系列)(18)

作者:席绢


夜茴戒惧要退……要打她了吗?

一阵温暖的轻风搂抱住她,她双手抵住瘦弱的柔躯,感到晕眩——

晕眩哪,溺在一片叫做母爱的汪泽中,像要死去。

也宁愿死去……

“妈妈……”一句轻唤,引出一串泪。

没有妈妈了,也不再有晓晨……

从来就没有真正属於她的东西。怎还痴心地硬去渴盼?

镜里花,水中月,全是假的。

真正存在的,只有这道伤疤而已。

痛,才是真的。

“妈妈……”从不敢这麽叫,但她多麽想叫……

她,从来没长大过,一直是当年那个害怕的三岁小女孩;留在记忆里,也活在记忆里。

没有长大。

徬徨,仍然在。

生命,一直无依。

她看到了,三岁的她,蹲在黑暗中哭泣,找不到出口……她的生命……没有出口……

第七章

“碰!”

巨声乍响,大门门板狠狠撞上墙壁,来不及弹回门框便“碰咚”打跌摊平在地板上,宣告呜呼哀哉。

乌漆抹黑的房子一下子大亮,光影里走来一道伟岸的男性身形。

她屏息以待,全身蜷成一团,缩在黑暗中。害怕……期待……

是谁?视线太迷蒙,她看不清。

男子猛然揪住她双臂向上一拉——

是他!她叹息。并不意外啊……

“你是怎麽回事?今天一整天都没出门,我知道你冰箱里没东西了,又想虐待自己的胃了吗?那很好,先还我昨天的挂号费一百元、消夜五十元,之後我随便你想把胃弄穿孔,还是想揪出肠子当跳绳玩!”言晏气急败坏。

“你……踢……踢坏了我的门……”她哽咽地道。

“我敲了半小时的门都快把手敲断了,你别说你没听到!”他粗鲁地抽来面纸拭她的泪。“我知道今天热死人,但没看到有人会热到连眼泪也来冒充汗水。”

他抹痛了她脸,好粗蛮!

“干嘛躲著一个人流汗?”

“我……在哭……”他看不出来吗?什麽流汗!

“胃痛?”他紧张地问。

她摇头,想了想,好像胃更有一点痛,所以又点头。

这算什麽?考虑胃要不要痛吗?言晏防患未然地抄起桌上的胃药——

咦?昨天剩六包,今天怎麽还是六包?

“来,吃药。”

“我不……”想吃。最後两个字被他瞪掉,乖乖地张口含下胃片,嚼碎後吞下。

“OK,我煮了肉骨粥,到我那边去吃。”他瞪她,预先准备好气势,随时可以瞪掉她的抗议。

但她一反常态,温驯得像小羊,竟没抗议。

他看了看她,顺手抹掉她脸蛋旁最後几滴残泪。

“走啊!”他不是要带她走?

这麽好说话?他反倒迟疑,弯身看她。他不想知道她为什麽哭,每个人总会有一两件伤感的往事来折磨著泪腺,他也有过,所以谨守分际,不多过问。哭泣,有时是必须的,但她现下这麽温顺,他倒有点毛毛的。

不会是等会出门後准备给他一顿好打吧?

“看什麽?”不是要去他家吃粥吗?怎麽不走?

“我会帮你把门修好。”他声明。

“好啊。”然後呢?

“所以你别也踢破我的门来寻求公平。”

她瞠大眼!他未免太小人之心了吧?

“为什麽不行?”故意挑衅问。

“因为我不想你的脚跟我一样扭到。”他苦笑,觉得神勇英雄不是电影明星以外的男人当得来的。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张口结舌。

“嘴巴别张那麽大。”他道。

这男人——

“喂,回神!”傻啦?

这个神勇闯入黑暗中掳出她的男人——

“再发呆,我就吻你喽!”吓到了吧!

就不能……有个漂亮一些的结尾吗?英雄耶,好歹。

“别以为我不敢,唔——”呀,呀,吻吻吻……上了!

不知是谁先动,大概是他作势要亲近,而她同时向前移,然後,唇与唇,遇上了。

这才叫完美的段落句点……她昏沉沉地想。

他尝起来,还不错……

※ ※ ※

进公司两个月以来,终於挪出时间与表哥共进午餐并报告上班心得。言晏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何东毅的发问弄得一怔。

“嘎?”

“嘎什麽?我会看不出来那个行销企画是你做的吗?那明明有你的影子好不好。”何东毅将盘子中的鳕鱼排分半到表弟盘里。平常吃自助餐可不会夹这麽好的菜,但实在看不惯言晏老是以肉燥饭打发一切,他这当哥哥的,怎麽可以不忍痛夹来好鱼好菜来分他吃咧。厚!花了他一百元呢。台北吃,大不易呀!

“我倒是不知道那个小企画可以到达那麽高的层级。”言晏有些讶异。严格说来,那件案子其实算是公司出给菜鸟练习基本功的课题,考试意义大於实质。完成後至今,反覆思考,一一发现了缺失。过於理想化,推行不易。

何东毅咧嘴笑:

“怎麽,後悔了吧?”

言晏神色寻常:

“後悔什麽?”

“後悔没争取到属於自己的功劳。人家那个林凯胜如愿调到业务部,月薪与奖金加了三成,那儿可是货真价实的淘金宝库哩。”

就算曾经义愤填膺,也有过几丝悔恨的情绪,但毕竟事情早已过了那麽久。莫氏繁重的工作量没得让他有闲下来生闷气的时间,何况……这种事……这种属於比较私人情绪上的事,他只会在……她,夜茴面前做真实的展现。也不知为了什麽,反正自然而然就是这样了。

望向表哥戏谑的表情,他笑道:

“有真本事的人不会永远埋没,何况待在行销部没什麽不好,这种包装产品的工作,也是该学的。”

“林凯胜倒是拔了个头筹了,二十名新进员工里,独他一人转进人人垂涎的业务部。对外可与各公司老板交手;对内,只消业绩一好,三级跳升官不是梦。少年得志哟!”何东毅啧啧有声地道。

“表哥,你这是故意要引发我的悲忿吗?”

“有那麽明显吗?”

“你何不去照照镜子看一下。”很明显好不好!

何东毅瞄了他一眼,代为不平道:

“你何时变得不忮不求啦?自己的心血变成别人的功劳也没关系。”

言晏仍然可以笑得出来。

“这件事情里,虽然我没高升、也没得到奖金,或成为二十名新进员工里第一个发亮的人,但我也不是没收获的。我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体会到了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挫折虽然令人颓丧,但也让人成长,小娃娃学步也得跌个几次跤,才抓得住不再跌跤的窍门。我并不那麽心平气和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我也做不到像林凯胜那样以越级的方式伸冤,他揭发组长剽窃、主任袒护徇私,闹得行销部人尽皆知。而今,组长仍在、主任仍在,各被记了一次申诫、考绩降了一级——”言晏揉了下鼻头,对表哥笑出健康的白牙:“除非你能做到斩草除根,否则千万不要轻易在身边埋下炸弹;在自己的同事里树敌,是全天下最笨的人才会做的事——表哥,这不是你的名言吗?”

何东毅讶然了半晌,才笑骂:

“臭小子,用我的话来堵我!”

“如果我在林凯胜伸诉成功并独占功劳时也站了出来,到时成什麽样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嗯,没错。在他人眼中会成为胆小鬼,只敢在别人争取回功劳时顺道分一杯羹,却没有勇气跟著掀桌子革命。当然你可以证明你是参与工作的人,到时顶多两人一同斗臭,然後啊,你们两人就前途无『亮』喽!”

“我是这麽想的。”言晏点头。

何东毅好奇地问:

“好啦,发生过的事就不提了,但以後呢?你如何保护自己不再被窃走工作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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