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相思染上身(25)

作者:席绢


“没有家人来认我,让我推测自己恐怕是孤儿的身份。”他观察她的表情,见她没其它的异议,苦笑道:“原来我还真能未卜先知。”

朱月幽唇瓣蠕动了下,斟酌了半晌,道:“我们两个……很早就同样失去双亲了。”他紧拥住她,像是互相取暖慰籍。闭上眼,哽声轻问一句:“如果你深刻体认过失去的伤痛,那你为何还要放手?为什么不愿意像我一样追求?我们的生命里有的已经这么地少了呀!”回拥着他,只能怔怔地无言。他的难过辐射进她心坎里,现在的他与当年那个像她求婚的他,竟说出相似的话啊……

这人,依然是苏骥瑭呀!就算他已是另一种新身份……

※※※

她说她必须想一想,像逃难似的,就这样从他怀中逃开。

一天、两天……没有意识到年节悄悄来临,只想躲着他。直到欢欢打来的电话,他才惊觉整个常常的年假里,欢欢要跟爷爷父亲去温格华度假。

“阿姨……我们现在在机场,我好想你喔!很想很想的,可是爸爸说你忙,才会一直没有来看我,恩,我想阿姨不是故意的。那,等我们过年回来,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呢?我我……那个,爸爸说我可以叫你妈妈耶,可不可以呢?阿姨,我很希望你当我妈咪喔……啊!要上飞机了,新年快乐!再见……嘟”电话留言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懊恼自己竟然没接到这通电话!只因不想被房令玺找到,她总是往外跑,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陪着采办年货的人潮拥挤一气,就是不敢回家。

她需要想一想,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想,谁都不要来逼她做出什么决定!但是她忘了农历年转眼已经到来,欢欢的电话留言教她整颗心都揪疼了……

不只是欢欢叫了声“妈妈” 、不只是欢欢要离开她那么久……而是更多更多的伤心寂寞漫涌而来……怎么,又是过年了呢?这种理所当然要合家团圆的日子……她多怕这种日子呀……怕在这种日子里望见自个赤裸裸的孤独,却完全没有能力去改善这绝望的处境……

她不坚强,也从来不想一个人呀!

伸手再按一次回放键“……我很希望你当我的妈咪喔……”我是你的妈妈呀,欢欢,她流下泪水,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的心交代,因为她此刻还是一个人。

房令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也表达他的感情,更是对她势在必得。现下的逃脱也不过是一时的,要是真的放开她,他就不是房令玺了;因为他拥有的、能在意的东西已太少,所以一点点也不肯放,全要牢牢抓住。

对亲情的渴盼让她恨不得立即与他们父女相认,共享暌违已久的天伦之乐,但是她的感情仍别扭着不愿轻易臣服。因为她这些年过得好辛苦、好辛苦,已经决定不要丈夫了!他用失忆来抛弃她,她无法原谅自己的爱情这么被糟蹋,而他却总是心想事成!

丈夫仍然爱她又怎样?她依然这么孤单!

不管叫房令玺抑或苏骥瑭,他都是一名混蛋!

不要他了!她一个人习惯了,也哭习惯了。孤单又怎么样?害怕又怎么样?那个人反正永远不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到来!

一种持续不断的噪音从远方传来,直到钻入她的耳膜,她才发现自己哭得好惨,困在悲怆的氛围里,什么外来的声音也听不到。要不是一盒面纸已用完令她不得不起身寻找,还真听不到有人按门铃。

她先进浴室洗脸,动作迟滞地希望外面那个人会因为没有人响应而走开。但希望破灭,电铃依旧吵死人地响着。

是谁?是来收房租的房东太太?还是楼上的单亲妈妈又要来寄小孩?

门打开,不是她想到的任何人,而是房令玺!

一个应该已经上飞机飞加拿大的人!

“怎么是你?!”她的声音好低哑。

他伸手轻抚她微湿的面孔,眼底是不掩饰的怜惜。

“你……不是出国了?”她别开脸,躲开他烫人的手指。

“忘记拿一些重要的东西,所以又折回来。”

“护照?”他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吗?

“不,比护照更重要。”他勾住她柳腰,将她半抱起来。

“你做什么?!”她讶异地叫出来。

“拿我忘了拿的贵重物品。看不出来吗?”他笑。已稳稳地抱住她往楼下走。口气那么理所当然。

朱月幽怒叫:“我不是你的东西!放开我!”

“放开你,然后让你一个人躲起来哭,顺带增添我的罪状,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不,别想我会这么继续放任你,用这三天来乘法我八年来的遗忘已经太足够了。现在,我们一家团圆。”

“你说了算吗?我没准备这么快原谅你!劳你代我决定原谅的时间表。”她气得槌他肩。

房令玺任由她去施暴,吃苦当吃补地刻苦耐劳。

“你可以用未来的五十年慢慢去准备各种原谅我的心情,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就顺便结结婚、养养孩子,过过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诬赖!”她骂。

但他不应。

“混蛋!”她又骂。

这回他微抬一边眉毛。

“我不要你!”她挫败地大叫。

他终于有所动作,将她给放下来,因为已经到了楼下。

“你要的,你只是生气自己竟然还要而已。”他叹气:“别生自己的气,光是气我就已经耗尽你全部的力气了,若连自己也气,你日子还要过下去吗?”她的心事他知道,从遇到她至今总是明的暗的吃排头,直到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并辛苦了这么多年,一切也就能够理解了。

“为什么你要来?你的身边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你一个人已经过得很好了,不像我”不像她,这样的思念欲狂,这样的无法自力……”我不要你可怜我!”

“可怜?”他不可思议地叹口气。”告诉我,当年我是不是追你追得很辛苦?”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朱月幽摇头,她当年很轻易地被他追走。只因……想要有家人,想要有人疼,而这个男人这么深深地震动她芳心,嫁给他,就想嫁给一个美梦,她与他从此了家,以为一辈子都会活在美梦里。

“月幽。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觉得我不劳而获,予取予求。相较与你的辛苦,我是幸运没错,但是我这八年来不会比你好过多少,记忆是一片空白,只能活在别人替我架设的身世里,相信自己是他们杜撰的那个人。幸运的是父亲真心对待我这个半路认来的儿子,可是又因为这恩情,我必须放弃我自己真正的那个身份,只因不想令老人家伤心,担忧着随时会失去我。但是我不好过呀!我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想起所忘的一切,因为那片记忆里有欢欢的母亲,她可能是我深爱的女人。”他望着她。”你有明确的面孔与姓名可以思念,但是我没有,我只能猜测,不停地猜测是不是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让我深爱着?她活着吗?她过得好吗?曾不曾因为想念我与欢欢而哭泣?她还在找我吗?还是已另觅归宿?这些问题常常萦系在心中,让我不想、不愿意去接受其它女人的感情。”她怔怔地看他,从未想过坚强稳重如他,心中竟也有这么多的不确定。这些都是她没想过的,一个失忆的男人还会去想那么多吗?会去牵挂着一张空白的女性面孔吗?

他不是会说谎的人,那么,这是真的了?

“如果我与欢欢是你的伤痛,那你则是我的桎桔,让我这辈子再也无法把爱情给出去而我,甘之如饴。”他放开她,退后一步,静待她的决定。

投入他怀抱,对爱情投降,双方和解;或者离开他,让他无止境追求下去,延续着折磨。他这次让她选择,并且奉陪。

她知道他的意思,但这只是假民主罢了,这人永远不会放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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