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查无此人(31)
作者:吴大宝
“哎哟,你可来了。”詹志信把方敬言拉到一边,“老太太叫王兰,七十多了,有三高,脑子还有点不好使,轮番劝了一遍,没用。我们也不敢来硬的,就怕人在咱们这出事,我们要担责任啊。”
方敬言听出了詹志信的意思:方敬言是合同工,眼下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就算出了事也牵扯不到警队。
想必,刚才何乐的电话也是詹志信的示意。
“敬言,就算我求你,帮帮忙。”詹志信双手合十朝着方敬言拜了拜,“回头请你吃饭。”
王兰还在接待室里上蹿下跳,面目狰狞的一边喊着冤枉一边大骂警队吃人血馒头:“他妈的,你们警察是狗娘养的吗,我儿子做错什么了?你们要栽赃嫁祸给他,他那么好一个孩子,平时连鱼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你们瞎了狗眼,哪只眼睛看见我儿子杀人了!”
王兰用力怒骂的狼狈,像是一条疾跑的狗,鼻腔里呜咽和怒气嘶哑地交织在一起。
“真是有什么妈就有什么儿子。”被翟京海咬伤的警员说,“这模样和翟京海被逮捕那天的样子一模一样,像要吃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力,能把江组长从二楼撞下去。”
方敬言曾在一篇课题研究里看见过一个观点:孩子是在复制抚养者的观念和性格,幼时的耳闻目睹决定了人生。
一直以来,方敬言都没弄清楚翟京海病态人格的形成原因。眼下总算是明白了,常年生活在高压、暴力、混乱的环境里,孩子对女性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憎恨,因为翟京海的母亲性格暴力,又代表着权威力量,所以这种憎恨只能通过其他渠道发泄。
生活在高压环境里的孩子对女性产生恐惧和预期性焦虑,这也是翟京海罹患精神性阳痿的根本诱因。
换句话说,翟京海的行为方式和态度大多来自母亲的言谈举止。
两个身材纤细的女警察全然抓不住王兰,推推搡搡间又有几个警员围了上去。
“翟京海的辩护律师呢?”方敬言敲了敲接待室的桌子,“在这闹什么,犯罪嫌疑人家属有问题应该先和辩护律师沟通,她不懂你们也不懂吗?”
“那个,今天看守所安排了翟京海会见律师,林律师应该在看守所……”一个脸不熟的小警员说。
“王兰!你现在的行为涉嫌扰乱社会治安和妨碍公务,如果你想见翟京海,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进去见他!”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江晓,方敬言积压在心底的怒气宣泄而出,失控的怒吼像是要把王兰撕个粉碎。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何乐从未见过方敬言这副模样。
“你凶什么凶!你们警察办案就靠嗓门大吗?”王兰也不甘示弱,“我儿子翟京海到底犯什么事了!你们要这么对他。”
“杀人。”方敬言冷冷地抛出两个字。
“杀谁了?证据呢?尸体呢?什么都没有你们就想把屎盆子扣在小海头上,我告诉你们没门!法律是主持正义的,是保护我们老百姓的,我要告你们,告到底!”
方敬言只觉得可笑,冷哼一声:“哼?法律?如果偏袒翟京海,那被他杀死的六个人就是天大的笑话。你现在大言不惭地谈论法律时候,有没有想过那六个人,谁又给那六个人行使正义的权利了!”
“敬言,这个不能说。”詹志信拉住了方敬言的手臂。
“凭什么不能说。”方敬言红了眼,“你儿子拒捕,把一个警察推下楼,现在人还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一刻,方敬言切身体会到江晓对于柳承敏之死的愤怒。
人果然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在没有经历过同样的故事时,总是能以冷静到残忍的方式规劝别人。
王兰愣住了,她不敢相信方敬言所描述的翟京海:“你放屁……”这三个字,软弱无力,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
“最后一名死者还没有火化,人就在殓房里。”方敬言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静静的把话讲完。
王兰瘫软了下来,如果不是边上的警察扶着,此刻已经摔到了地上。
“其实王兰女士说的也没错,即便是犯罪嫌疑人也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
方敬言转头看去,接待室门口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性,西装领带被打理得一丝不苟,金丝边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他推了推眼镜横梁,朝着方敬言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
“法律是双刃剑,既惩罚罪犯,也限制执法者的权利。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是我国公民都可以享受法律的保护。”男人走到方敬言面前,“你好,我叫林见深,是翟京海的辩护律师。早就听闻方顾问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标准的客套话被他说得满是真诚。
“你好。”方敬言主动伸出手,见到林见深的第一眼,方敬言就摸到了不可名状的敌意。
“林律师,林律师,你可要为小海做主啊。”王兰见到林见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踉跄地扑了上去,扯住林见深的袖子。
“您放心,我是翟京海的辩护律师,一定会尽可能帮他的。”林见深始终保持着笑意,“哦对了,詹队,翟京海提交了司法精神病学鉴定申请,相关工作人员应该一周内就会开展鉴定程序,到时候可能会有工作人员联系负责翟京海案件的警员。”
“合法的流程和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权益,我们都会尽全力配合的。”詹志信笑着说。
“另外……”林见深看向方敬言,“方顾问,翟京海想要和你单独聊聊。”
“我?”
“是的,和您一个人单独聊。”
第30章 最纯粹的危险
“她死了吗?”
白色的铁栏杆将世界分成两半。
方敬言坐在翟京海对面,藏在心中的怒气被用力握在手心里:“你想好要坦白了吗?”
“流了那么多血,那个女警察就算没死,也不会醒了吧。”他们两个各说各的。翟京海饶有趣味地审视着方敬言脸上的表情,他凑近了一些说,“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国法律规定,即便是没有被告人供述,但证据确实、充分,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你的犯罪证据已经提交到检察院了。”方敬言靠在椅背上,“而且,即便是精神鉴定,也需要证明你在实施危害行为时所处的疾病阶段以及疾病的严重程度,综合分析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的影响,作出责任能力评定。换句话说,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
“所以,她死了吗?”翟京海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也不需要浪费时间了。”说完,方敬言站了起来。
“你果然是ᴶˢᴳ天生的罪犯,你们叫他什么来着……psychopath,对吧。我听说这种人天生冷血,几乎没有感情,不会感到后悔或者同情他人,也没有恐惧。就像你对那个女警察一样,就算她死了,你也无所谓。”
他想干什么?方敬言心里也拿捏不准,这已经是翟京海第四次提到江晓了。眼前的人好像在用尽全力想要激怒方敬言。
还有一点也让方敬言觉得很奇怪。翟京海的学历和工作经历并不支持他接触到这么特殊的专有名词,psychopath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网络、媒体、还是有人告诉他的?到嘴边的话,被方敬言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然我们玩个游戏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回答你的。我们保证对彼此坦诚。”翟京海的眼神像是一个想要玩游戏的孩子,“你先回答我,那个女警察死了吗?”
“托你洪福,还活着。”方敬言重新坐回原位,接受了这场挑战,“你是怎么拿到华均的指纹的?”
“在他寄快递的时候,我上门收货,他给我现金。”翟京海笑着继续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