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罗辰阳的眼神比这路灯更亮，照得她几乎无处遁形。

她局促地笑了笑，“别乱开玩笑，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自然用不着我可怜。”

说着她转身要走，胳膊却被拉住，罗辰阳手很大，松松地圈着她的胳膊，手心的热度几乎瞬间传递到陆宁的脸上。

“我是认真的，陆宁，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你能再可怜我一次吗？”罗辰阳的声音越来越低，陆宁甚至听出了哀求的意味。

陆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脑海却闪回到九年前，当年那个后背挺得直直的，闻着别人吃饭的香味，偷偷咽口水的小男孩。画面一转，她又看到罗辰阳费力地扛着装满服装的大包，瘦弱的肩膀几乎被压成一道曲线，还有他高烧不退，难受得直哭，却攥着陆宁的手不放开的样子。

曾经相处的画面飞速掠过，她最后想起的那个，定格在罗辰阳被带走的那天，他奋力挣扎，声音嘶吼，说出的话却让陆宁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心疼。

他哭着说：“陆宁，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求你了，我不想走。”

这些被梦见过好多次的画面一一在陆宁的眼前闪过，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身高都与九年前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男孩。

他的眼神倒是没变，依旧那么亮，认真看着陆宁的时候，里面有毫不掩饰的真诚。

陆宁没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她的笑容从嘴角溢出来，慢慢扩大，直到露出整齐的牙齿。

罗辰阳见她这样，先是一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伴着陆宁的笑声，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露出重逢以来第一个不掺杂质的畅快笑容。

“行，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帮你。”

罗辰阳笑着点头，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陆宁的脸，确定九年前那短短的一个多月，也在陆宁心里留下重重的一笔，他重逢以来一直忐忑的心，在此刻终于能放下了。

第45章 45无家可归

经过陆宁和冯清河审核签字的营销预算下发到部门，各种营销手段如火如荼地开展，冯清河还花高价找了个老师，拉着陆宁去听课，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据说是某服装大厂的营销战略师，他架着金丝边的眼镜，挺个啤酒肚，把宁清的服装图册翻了一遍。

“我觉得你们目前的营销方向是对的，除了那些之外，我还有几点建议。”

冯清河：“您说。”

老师看着陆宁：“听说陆总以前为店里做了很久的模特，是真的吗？”

陆宁点头：“刚创业的时候，为了节省成本，都是我做模特，宁清走上正轨后，我们有充分的经费招了不同身材的专业模特去展示服装。”

老师听了直摇头，“这是你们的优势啊，怎么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呢？说不定有很多老客户都已经习惯了你的脸，换模特她们不适应了。”

“可是我们从几年前就开始换模特了，那时候销售业绩非常好，这两者看起来没什么关系。”

“这种因素的影响都是长久的，这不现在就显现出来了吗？”

陆宁和冯清河对视一下，冯清河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把话听完。

老师扶了扶眼镜，“还有，我看你们这些服装，大部分都只是适合个子高，又很瘦的女生穿，这不无意间把身材矮小，体型偏胖的客户群体推远了吗？”

一看这个所谓的老师就没详细了解过宁清的发展史，陆宁耐着性子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的身材就是比较高瘦的那种，我做模特的那几年，就吸引了很多北方地区高瘦的女生人群，即使后来换了模特，我们的客户画像还是那些身材又高tຊ又瘦的北方人比较多。”

“这肯定不行，你们现在的这些衣服，虽然有小码，但小个子穿起来的效果明显没有大个子好看，还是让设计部多开发些适合不同身材的衣服吧，你们这样就相当于用一条腿跑，比起别人两条腿，迟早要落后的，你看现在后果就渐渐显现出来了吧。”

从老师家里出来，陆宁和冯清河都沉默了，陆宁总觉得老师的话听起来不太对，可要让她具体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冯清河也有同感，最后两人沉默片刻，冯清河说：“要不我们就照老师的建议，改一改？”

陆宁拿不准主意，“让我重新去做模特倒没什么，可是适合高妹穿搭，是我们一直来的特色，就这么放弃了吗？”

“也不算放弃，我们只是拿出一两期来试试，不行的话再改回去呗。”

冯清河宽慰她，“我们好歹是月销售额超百万的店铺，没道理经不起折腾，你说对吧？”

陆宁还是下不了决心，但她心里也抱有幻想，“改一改，万一能摆脱困境呢？”

“行，那我们试试吧。”她最后说。

陆宁在公司忙到深夜，到家时程程已经睡了，王晓媛在客厅等她。见她进门，站起来，“程程的作业我都检查好了，临睡前让她喝了牛奶，洗了澡，你放心吧。”

陆宁疲惫地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王晓媛笑了笑，“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王晓媛走后，陆宁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发呆，脑子里想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设计部出样衣后，要先发给茂盛那边看，确定布料和细节。模特那边她要去试妆、试衣服还要和摄影师沟通拍摄的细节，还有什么来着？哦，对，房租和工资最晚明天就要签字，财务那边要走流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员工的工资……

还有程程，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在睡前看到自己了，这个周末，说什么都要好好陪陪她。

杂七杂八一大堆事，陆宁慢慢弯下腰，手指轻轻地锤太阳穴，她真的感觉有点累了，再坚持一下吧，她只能这样为自己打气。

调了静音的手机在茶几上亮了起来，陆宁拿过来一看，是罗辰阳。

罗辰阳：要睡觉了吗？

自从上次两人在楼下偶遇后，罗辰阳时不时就给她发条信息，没什么重要内容，只是问候一下，聊了两句，就各自去忙。

陆宁：还没有，刚到家。

罗辰阳秒回：公司很忙吗？

陆宁：事情比较多。

罗辰阳：周末我朋友送了我几张玩具展的门票，要不要带程程去转转？

陆宁突然想起来，最近确实有玩具巡展，据说是从国外来的，分不同主题，带来了很多馆藏品，程程曾跟她说过，她这几天太忙，给忘了。

陆宁：太谢谢啦。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过去拿门票吗？

罗辰阳：你不介意的话，周末我和你们一起去，可以当你们的司机。

陆宁觉得不太好，赶紧说不用，罗辰阳没回文字，直接发了段语音，他的声音经过电流的压缩，本来清亮的音色带了点沙沙的质感，“反正我也没事做，很久没看到程程了，蛮挂住她。”

陆宁拿着手机，笑了一下，明明只见过程程两次，说得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陆宁回语音：“那好吧，明天我问问程程想不想你。”

罗辰阳回了个ok的手势。

陆宁洗漱完，轻手轻脚地进了程程的房间，小姑娘正躺在被子里熟睡，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投下一片阴影，粉嘟嘟的嘴唇半张着。睡姿憨态可人。

陆宁把她落在脸上的头发抚开，轻轻亲了亲女儿的脸，工作的烦闷顿时消散大半。

周末一大早，陆宁还在厨房热牛奶，程程举着她的手机跑进来，“妈妈，有人给你打语音电话。”

“谁呀？”

程程读上面的备注，“罗辰阳。”

陆宁笑了：“程程你接吧，说不定是找你的。”

程程没明白陆宁的意思，但还是熟练地接起电话，还打开外放，“你好，我是程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