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犯(18)
作者:姜筠
“你小子这时候倒有法律意识,放贷的时候咋不想想呢?!”男警官扇了下豹哥的大腿。
豹哥苦笑着接着说道:“周宪淳你们知道吧,咱们这最大的那个医药集团的老板,我派人千打听万打听的才知道,这混蛋他去敲诈周宪淳去了,你们说他是不是疯子啊。”
“敲诈周宪淳?他有啥把柄吗?”男警官问道。
“谁知道那疯子想啥呢,一般人也理解不了吧,他那天来得意洋洋跟我讲,自己马上就可以把这些都解决掉了,说他手里的这些直接掌握一个人的生死,我以为他是在发癫啊,谁能想到是跟周宪淳有关。”豹哥语气越来越气愤。
“这个周宪淳是有啥背景吗,为什么你这么怕他。”男警官问道。豹哥瞪大了眼睛,俯身轻声地说:
“你们真是不知道,道上的人传他传了很久了,陆永利不是去年也写过报道,说是他发家之路就是靠着不干净的路子起来的,他现在那些什么个慈善机构公司,都是给他打掩护的。”
“谁告诉你们的?”周齐问道。
“这东西哪有个准啊,一传十十传百的,但这么个人在咱这地界能做到手眼通天,你不能说他没点手段吧,所以我真是怕了,跟别提陆永利跟我打完保票后不久突然就死了,你说,去招惹周宪淳能有啥好下场呢,我那时候是真的怕了,不光是怕你们找上我,更怕周宪淳找上我,所以我才把公司也关了。”
“只有这些吗,陆永利没跟你说别的了吗?”男警官问道。
“真没了警察叔叔警察姐姐,我就是混口饭吃从来不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陆永利他敲诈的事儿我就知道这些,你们把我抓回去我也没别的交代的了。”
周齐对男警官示意了下,男警官拿出钥匙将手铐打开。
“走吧。”
“咋回事啊,不是来抓我的吗?”
“赶紧走,再啰嗦还来找你。”男警官大声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
周齐趴在方向盘上,看着豹哥仓皇而逃的背影消失在果戈里大街的金色霓虹中,只觉如芒在背。
哈市刑警大队位于一幢八层楼高的前苏联老苏楼中,连环杀人魔被临时关押在了地下室一层,层层设卡后,位于最深处。
自从缉拿归案后,除了问询时的配合外,他没有再说过任何一句话。
周齐走到了房间的门外,来回踱步,她看了眼头顶上方的监视器,敲了敲那道厚重的铁门。门上狭窄的窗子里,男人背对着她在沐浴着头顶投下的阳光
“是他干的吗?”周齐不知道自己是在对着空气发问还是里面的男人。
男人没有应声。
“记者,高中女生都是他做的吧,我从看见那个女生开始就应该猜到,那个记者那么大张旗鼓的在报纸上宣战,更别说那个女生……是他做的对吧。”
寂静无声,男人转过了身,透过那扇小小的铁窗,他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泪水。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你可以继续把一切都承担下来,但如果那个女生还活着,我这次不会再坐以待毙。”说罢周齐转身离开。
“周警官。”男人叫住了周齐。
“祝你好运。”
这来自地狱之火淬炼后的声音回响,在这地下二十尺的空间内,不断游荡着,游荡着。
第17章 16旧友
周宪淳在等待着一个人,一个即将从风雪中带回消息的人。
这是大雪封城的同一晚,周宪淳嘱咐周放安排好了姜珊和白戈的休息住所后,便回到了红砖钟楼的六层办公室中。
他裹着厚重的羊毛毯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透着厚重ᴶˢᴳ的老花眼镜片,颤颤巍巍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戒指的内侧刻着斯宾塞体样式的英文单词,片刻后他将戒指丢进了即将燃尽的炉火内。
一个人在迷离之际是否会有清醒的自我认知?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有的,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身体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如今若不是强装镇定的靠着药物维持,恐怕早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生活能力,如果说人为了一口气活着,此刻支撑下去的大部分动力便是找出那个给自己下毒的元凶。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毒从哪来,下到哪里,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每一个问题他都一无所知,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在悄无声息中被某个人当成了提线木偶,他终于怕了。
透过脚下的门缝,他看见房间外被光照射的地方出现了凌乱的倒影。他太疲惫了,很想发出点什么声响但喉咙却不听使唤,只得干咳的作出回应。房间的门没有锁,那是他一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位老朋友的。
伯万灵的马丁靴踩在了地毯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胆寒,他浑身上下都被大雪侵袭着,只是这进屋的几步路,都落下了一地的碎片。
周宪淳很想坐起身欢迎他,但持续的低烧搅得他有气无力,他吃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尚有余温的壁炉旁,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身份吧,还约在这见面?”伯万灵摘下了厚重的围巾,擦了擦身上因穿过密林而造成的污渍。
周宪淳慢慢挪了起来,羊毛毯像是他能拿到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在分别多年后,他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晚彻底走不了了,外面的路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挡的死死地。”伯万灵说道。
“你…怎么…来的?”周宪淳像是拼尽了全力硬生生地挤出了几个不成段落的单词。
“江面儿,挨着林子那边。”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伯万灵将身子转了过去面朝向那堆快要冷却的木炭,摩挲了下冻得发红的手掌:“上次来的时候你晕过去了,你没印象。”
“家里都…好吗?”周宪淳咳嗽了几声。
伯万灵冷笑着,摇了摇头:“客套的话就免了,捡重点先说。”话音未落,男人从羽绒服里拿出了一份被折叠好的文件,他慢慢摊开来递给周宪淳:“按你的意思去了那个周放在吉林的老家调查的结果,底子挺干净,周围一圈儿的人际关系也简简单单,更重要的是,他跟你们周家没有任何瓜葛,基本上能排除嫌疑了。”
周宪淳看着手上的这份不修边幅的调查材料,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这东西警察来查不是更快些。”伯万灵问道。
周宪淳抬起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又重新望向了窗外。
“那孩子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想因为一些无端的怀疑伤害到他。”周宪淳清了清思绪回答道。
“现在有人要你的命。”伯万灵小声地骂了一句:“活该。”
“毒物呢,这人是怎么下毒的。”周宪淳问道。
“上次来的时候大致看了下,似乎是某种霉菌,剂量非常少,这东西持续不断地摄入的话,一开始只会是低烧发热,时间长了以后就会神智不清甚至晕厥,如果他继续加大剂量…”伯万灵转头看着身后的周宪淳。周宪淳默许的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关键地方就在,我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投毒的,这种霉菌只有在你经常接触的地方长时间的积累后才能对身体造成影响,否则短期的接触反而伤害有限,也就是说这人非常清楚你的生活规律和工作安排,所以你才会怀疑周放。”
伯万灵弯下腰扫了扫鞋上的雪水,目光瞥向了已经燃尽的壁炉内,不一会儿,他继续补充:“除了周放,假设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解你的生活规律和日常喜好,清楚你每天的生活计划,你还会怀疑谁?”
周宪淳像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可能的答案,猛地坐了起来,他呆呆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摇了摇头:“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伯万灵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有所隐瞒,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追问,事实上,这一切已经让他产生了厌烦,多年前的伙伴再见面也几乎形同路人,如果不是应许的丰厚回报能够解救自己的家人暂时保留一线生机,他知道自己不会在意眼前这个所谓的朋友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