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专署大院的岁月(8)

作者:毛若眉


“喔喔喔……”一阵鸡鸣声从窗外传来,打断宝珠的思绪。宝珠知天快亮了,想着,再睡肯定也睡不着了,现在口也干得厉害,她从昨天下午回来,到这时还没喝一口水。于是,她起床来到火坑房,拎起煨在火坑边的瓦罐壶,往桌子上的杯子里倒,可壶里一滴水都没得。她只好去厨房,往壶里添满水,提过来,挂在火坑吊钩上。她用火钳把埋在灰里燃着的柴兜,刨出来,再“吱呀”一声把后门打开,从外面抱进几根柴禾,放在有火的柴兜上,然后蹲下来,嘴巴对着冒烟的柴禾,“呼呼”地吹着,不一会,火便熊熊地燃烧起来。这时,她坐在火坑边一把木椅上,呆呆地望着火苗子“滋滋”地舔着吊壶。

过了一会,宝珠的母亲打着呵欠,从隔壁套间走出来,望着宝珠说:“你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啦,我跟你爸一夜没睡。”

宝珠不看她妈,也不答话。她父亲也起来了。父亲边往头上缠青丝帕,边从里间走出来,在女儿旁边坐下。父亲包好头,见女儿一言不发地呆坐那里,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色憔悴得像害了场大病。父亲看见女儿,一夜之间,变成这般模样,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浓烈的酸涩。这时,他拿起火钳,拨弄着火坑里的柴火,一面在心里想:宝珠虽是他的侄女,但她的容貌,长得跟他特别像,不清楚的人,都以为宝珠是自己亲生女儿。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把哥哥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宝贝样待。她从小到大,他从没对她说过半句重话,可这次,他却伤到她心啦。

父亲沉默了会,想着,有些事还是要给女儿解释下。父亲放下手里的火钳,望向女儿说:“宝珠啊。”

宝珠嗯了一声。

父亲接着说:“你虽不是我们亲生的,但你一岁多就跟我们啦,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们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养的。你和吴元订亲,实际上,是你爷爷跟我和你妈,共同商量决定的。你说我们没把你当个么子,你这话的意思,我晓得。你是说我们想攀高,要把你嫁给赵县长。宝珠啊,那里是这个意思。前天,赵县长来提亲,我和你妈一口回绝啦。但没想到,今天,郑县长又来给我们做工作。他说,赵县长是为革命,才耽误了成家;又说是组织决定你嫁给赵县长的;还说,你快提拔当干部了,你应下级服从上级。我和你妈见郑县长这么说,就再没做声。郑县长只坐一会,就走了,他走时说,他们后天来接亲。

郑县长走后,我和你妈把郑县长的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赵县长如不是为了解放全中国,怎么也不会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也不得把年纪拖这么大,没成家。”

母亲蹲在地下,往火坑里添柴,这时,她接老伴的话,抬头望向宝珠说:“宝珠,我和你爸不会瞎答……”

宝珠没等母亲话说完,气吼吼地说道:“我哪个也不嫁,我只嫁吴元!只嫁吴元!只嫁吴元!”说时,把头埋进膝盖,又呜呜地哭起来。

第5章 赵彬喜颜娶新娘,宝珠愁眉对痴客

这天早上,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冯家的院子里,后面山上传来一阵阵“咕咕咕——咕咕——斑鸠的叫声。

宝珠的母亲在厨房,把煮好的三碗豆皮,来回两趟端到火坑房,搁桌上,然后对坐在火坑边吸烟的老伴说:“你快吃,吃完了,把院子扫下。我去叫宝珠。”

母亲来到宝珠床边,俯身喊宝珠:“宝珠起来吃饭。”

宝珠一夜没睡,这时听到母亲叫她,就把被子往上一拉,将头盖住。母亲见状,不由得提高声音喊道:“宝珠,时间不早啦,快起来吃饭!快起来!”

母亲一连叫了好几遍,宝珠像没听见样,动也不动。母亲叹了口气,回到火坑房,对老伴说:“这怎么得了啊,怎么喊,她都不起来。”

坐在火坑边的老伴,没答话,只顾低头吃着豆皮。

母亲吃不下饭,她走进卧室,掀开箱子,把宝珠结婚的东西,一样样地取出来……

宝珠父亲吃完饭,来到堂屋,把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提起靠在阶沿墙上的竹扫帚,走到院坝,把地下的落叶,“唰唰”地往竹林那边扫。扫了一阵,忽听有人说话的声音,就直起腰,循声望去,只见溪边小路上走来三人,两男一女,

最后那个人牵着一匹马。他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来这么早啊!他把扫帚往tຊ地下一丢,三两步走到卧室,对老伴说:“他们来啦,快把宝珠喊起来!”

宝珠母亲“啊”了一声,将手里的衣服,朝床上一掷,赶忙朝女儿房间走去。母亲一进来,就大声喊道:“宝珠,快起来,快点!接你的人来啦!”

宝珠听了,将被子使劲一裹,翻身面向板壁。母亲摇宝珠的背:“快起来,宝珠!快点啰!”见宝珠不动,母亲着急地说,“你再不起来,我揭被子哈!”

宝珠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子角。母亲急得正要把宝珠连人带被子一起扶起时,忽听身后有人说:“宝珠还没起床啊?”

母亲回头一看,是肖静,她一下像得了大救星似的,连忙说:“肖队长,你来啦,来得正好哦!”

母亲急忙退出房间。

宝珠一听见肖静的声音,“呼”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肖静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衣,给宝珠披上:“小心着凉。”

宝珠一把抱住肖静的腰,把脸偎在她怀里,像孩子样“呜呜呜”地哭起来。肖静抚摸她的头,轻言说:“小冯,莫哭了,起来吧,我和郑县长今天是专门来接你的。”

宝珠还是哭。肖静拍了拍宝珠肩:“小冯,你嫁给赵县长会幸福的,相信我!”

宝珠依然抽抽搭搭地哭着。肖静又劝道:“你和赵县长结婚,是组织决定的,你马上就要成为国家干部,要服从组织安排。”

肖静轻轻扳开宝珠的手,抬起她的胳膊往棉衣袖子里塞,又从椅子上把裤子拿过来。宝珠不好意思让肖队长给自己穿衣服,只得接过裤子穿上。

肖静跟宝珠来到堂屋,宝珠的母亲从火坑房看见了,赶忙端了一盆热水放堂屋洗脸架上。肖静守着宝珠洗脸,一面问宝珠母亲饭做好了没有。宝珠母亲说:“早就做好啦,煮的豆皮,已经冷啦,我重新给她煮汤元,我给你们一人也煮一碗。”

肖静忙摆手:“我们吃过了,您就煮小冯的。”

宝珠母亲笑着说:“你们这些干部,每次来我们家都不吃饭。那我就只给宝珠煮一碗。”说时,去了厨房。

宝珠洗完脸,正要朝卧室去,肖静一把拉住她,往火坑房走。宝珠和肖静在火炕边坐下。过了会,宝珠母亲端着一碗汤元,进来,递宝珠。宝珠把身子转向一边。肖静忙从宝珠母亲手里接过碗。母亲无语地转身进了隔壁卧室。肖静用勺子把碗里的汤元,舀来舀去,一面用嘴对着热汤吹,过了会,她对宝珠说:“不烫了,快吃吧。”

见宝珠不动,肖静用勺子舀起一个汤元,送到宝珠嘴边。宝珠望了肖静一眼,难为情地接过碗和勺子。肖静拍了下宝珠的肩膀:“你慢慢吃,我在外面等你。”

肖静来到院子,郑勇问她:“小冯怎么样?”

肖静说:“不肯起床,不愿吃饭,不过刚才在吃汤元。”

正说着,宝珠母亲从屋里走过来,对肖静低声说:“宝珠一口都没吃,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肖静听了,朝火坑房走去。进来,果然看见宝珠端碗的手搁在腿上,另只手软塌塌地拿着勺子,一动不动。肖静走过去,俯身对宝珠说:“小冯,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人是铁,饭是钢。”

宝珠摇头:“不想吃。”

肖静默然了会,说道:“实在不想吃,就算了,那我们走吧。”

肖静和宝珠来到院子,正在和宝珠父亲说话的郑勇,忙迎了上去,他见宝珠的眼睛又红又肿,就开玩笑说:“小冯,哭了的,舍不得爸爸妈妈吧?女孩子出嫁都是要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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