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专署大院的岁月(11)

作者:毛若眉


赵彬知有紧急情况,就说:“好!我马上过去。”

刘哲秘书转身又通知其他人去了。

赵彬这时心想,一定出大事了,不然刘哲不会半夜派人来叫他。赵彬迅速穿好衣服,飞快地洗漱,然后摘下墙上的匣子枪,和军用皮包,交叉斜挎肩上,又走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借着窗外一缕月光,匆匆写下:“小冯,我有急事走了,饭票在桌子右边第二个抽屉里。”他拿砚台把纸条压好后,就开门直奔刘哲那里。

赵彬从后门很快来到刘哲办公室。刘哲一见赵彬,就神情严峻地对他说:“出大事了!”

“怎么回事?”赵彬迫急地问道。

刘哲说:“岩堡乡农会副主席,一家三口被杀害!”

“啊!什么时候的事?”赵彬惊得倒抽口冷气。

“两个小时前发生的。我一得到消息,就派刘秘书去叫你。”刘哲望赵彬说道。

赵彬表情凝重地说:“岩堡那一带,山高路陡,地势险要,以前就是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但我们的部队,前年已将那里的顽匪剿灭了,难道有漏网之鱼?”

刘哲蹙着眉头说:“极有可能在这次土改复查中,有反动地主在搞破坏活动。”

赵彬果断地说:“我马上去岩堡!”

刘哲面露难色地说:“我今天上午要去地委,开一个紧急会议,你刚结婚……”

赵彬不等刘哲话说完,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昨晚,我还要你多休息几天,哪知道……”刘哲正说着,郑勇赶来了。

三人立即开了个短会,会上刘哲命令郑勇带区里民兵搜索岩堡鹰嘴山;赵彬带区、乡干部去枫树村出事现场调查。时间紧迫,赵彬和郑勇一接任务,就快步下楼,来到院子。两人的警卫员,已牵着马在院子里候着的。赵彬和郑勇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清晨,一束阳光穿过樟树的枝梢,射到卧室的窗户,又从窗帘的缝隙映在宝珠的脸上,宝珠从梦中惊醒过来,她眼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坐了片刻,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禁不又侧身一倒,将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地哭起来。哭了一阵,又坐起来,披着棉衣,靠在床栏上。她将凌乱遮住脸的几缕头发,捋到耳后,凝望着窗户,忍不住想起几天前,她跟吴元见面的情景。她来县政府开会的第一天中午,吴元到招待所来看她,两人坐在床缘说了一会话后,吴元拉着她的手,说:“走,我们到布店里去逛逛。”

她说:“那里有么子好逛的。”

“我想给你买布做衣服,城里的裁缝手艺好些。”

她说:“结婚的衣服,妈准备啦。”

吴元站起身,双手握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各准备各的,走吧!”

她不想去,就说:“中午这么一会时间,就是看布,也看不好。”

吴元凝望了她一会,说:“那干脆等你散会了,我们再去办这事。”

可是她散会的当天下午,一吃过晚饭,就随白岩土改复查队走了。想到这里,她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泪水又像暴雨一般,涌流不止。过了一会,她拿手巾将泪痕擦掉,望了眼赵彬睡的枕头。实际上,赵彬半夜走时,她知道,她是故意闭着眼睛,佯装睡着了;而外面有人敲门,赵彬匆忙洗漱,她都晓得;但就是没听清外面的人,对赵彬说的么子话。赵彬走后,她因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实在太困了,就把被子紧了紧,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冯莹正想着,忽听屋外远远近近传来很多脚步声,她知已到上班时间。可是她并不想起床,因她不知起来后干什么。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东想西想。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她才掀开被子,下床把衣服穿好。见窗户下有个条几,上面摆着一个镜子,和一把梳子,她便走过去,拉开窗帘,在条几前的椅子上坐下。她拿起梳子,对着镜子梳头。这时,她猛然看见镜子里的人,面颊瘦削,眼窝凹陷,脸色像菜帮子样。她大吃一惊,怎么三天没照镜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像赌气似的,把镜子“叭”一声撂倒,转过身,背对窗户呆坐那里。坐了好一会,她才举起梳子把头发梳顺。梳好头,她起身来到外间,见洗脸架横杆上晾着两条脸巾,一条新,一条旧,就走过去,取下新脸巾丢进盆里。见暖水瓶放在桌子旁一个独凳子上的,就走过去,正要提瓶子,忽然看见桌子上有张纸条,拿起来看,是赵彬写给她的,看完,将纸条丢进挂在墙壁上的字纸篓里,然后提起暖水瓶,走过来,往盆子和漱口缸倒了些热水。洗完脸,她拿起洗脸架搁板上的百雀玲,揭开盖子,见还没启封,知是昨天新买的,就用手指挑了一小坨,点在手心上,对掌搓了搓,一面往脸上均匀地涂抹,一面到桌子前坐下。她拉开桌子右边第二个抽屉,果见里面有饭菜票。可她现在不想吃饭。她把抽屉合上,站起来,倾身把桌子前的窗户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她没有关窗离去,而是迎着寒风,站在那里,望向院子。现在已是上班时间,院子里已看不到什么人了,就只大门口有个战士在站岗值勤。一看到值勤的战士,她马上想起昨晚做的梦:昨天夜里,她梦到她和肖队长,还有郑县长坐着一辆吉普车,车开进院子停稳后,她从车上霍地跳下来,朝大门拼命跑去。可她还没跑拢大门,就被五六个战士给拦住,结果她被肖队长和郑县长又拉回去……

想到这里,“唉!”宝珠长叹一口气,把窗户重新关上。转过身,见地下尽是葵花壳和糖纸,就拿起门边的扫帚,因没找到撮瓢,就将垃圾全部扫到门边墙角堆着。做完这事,她不知再干什么了,只好在屋里这里走走,那里靠靠。可无论走到那里,不管靠在什么地方,她都觉不自在,都觉像住在别人家似的。

这时,宝珠感到身上越来越冷,冷得有些受不了,于是就走到火盆边,想把炭火生燃,可她四下找了下,虽把木炭找到,但生火的柴禾怎么找,都找不到。宝珠只好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

过了些时间,忽然有人在“呯呯”地敲门,宝珠以为是赵彬回来了,就垮着脸走过去,准备把门一拉开,转tຊ身就走。可她把门打开,却见门口立着一个三十多岁,中年微胖妇女,她穿一件蓝布大襟偏襟衣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后面还跟着一个约两岁多的小男孩;她看人时,眼睛流露出一种贤淑、善良的神情。这中年妇女见宝珠在打量她,忙笑道:“小冯,我是郑勇屋里的,我叫夏菊,住你隔壁。”

宝珠惊道:“你是郑县长的爱人啊,夏大姐,进屋坐。”

夏菊把头伸进房里瞧了一眼:“你屋里没生火,走,到我家烤火去。”

宝珠笑着对夏菊说:“夏姐,我不冷,我以后去你家玩。”

夏菊连忙说:“怎么不冷,今天没得太阳,天气冷得很。”说时,用一只手臂搂着孩子,另只手挽着宝珠的胳膊,往她家去。

小男孩挺机灵,他见阿姨不动,就上前握住宝珠的手,拉她往前走。宝珠被小男孩逗笑了,就一弯腰抱起他,去了夏菊家。

夏菊一进屋,就把孩子放床上,接着端起架在火盆上烤着尿布的竹笼,搁地下,又从门边拉过一只箩筐,用火钳从筐里夹了几块木炭,放在火盆的炭火上,随后对宝珠说:“小冯,快坐,快坐,你看我屋里,扯得乱七八糟的。”

宝珠用脚把椅子稍挪了下,坐下来,说:“有小孩,肯定忙不过来唦。”

宝珠说话时,见桌子上有一堆没洗的碗筷,门边木盆里也泡得有衣服,就把抱着的小男孩放下来,走到床边搂起那个婴儿,对夏菊说:“夏姐,我带孩子,你去洗碗,洗衣服吧。”

“小冯,莫管他,让他睡铺上,你烤火,这些事,我等会一下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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