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回忆录(44)
作者:初雪利酒
“我说落日，真好看。”
周天青莞尔一笑，转过头也去欣赏秦旸口中的那片落日，心脏却砰砰地跳着。
秦旸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烈了，她只好抓住了机会低着头逃也似的躲开，其实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确实很好看啊，半边的天都被映成了橘红色。错落的街道，过往的人群，停驻的车辆，都被染上了一星半点的浪漫色彩。
“可你刚刚明明是在看我，怎么又看到了落日啊？”
“因为我有两只眼睛啊。”
周天青被秦旸逗笑了，紧接着秦旸也跟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道吗？”
“什么？”
“这段时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稍微感觉冷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一种错觉。”秦旸轻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吗？今天白天，我和你在楼顶商量着去找老师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已经……”
“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对吗？”周天青接过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你也？”
“我们俩都是在循环里的人，怎么会不一样呢？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的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天青蜷曲起双腿，用双手环住，再脱力似的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开始给秦旸讲述她的故事。
“其实今天白天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拖住刘芷筠那么久，也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满校园地找到张老师。
“因为我知道只要还在这个循环里，我们俩的身体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可能到了后面，我们连六楼都爬不上去。今天的运气稍微好点，至少我们没有在上楼的过程中休克。
“可是当我走到楼顶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以前被体育老师罚跑了五圈操场一样，累得只想一股脑地倒在地上。如果这个时候刘芷筠执意要跳下去，我根本拉不住她。
“你也一样，对吧。”周天青望向秦旸，对方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所以你今天才把去找老师的‘重活儿’揽在了自己身上。”周天青继续说到，“我想我今天在天台上晕倒也是这个原因，根本不是医生说的中暑，或者受了惊吓。
“在刘芷筠跳下去之前，我仿佛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点使命感在身上，我必须要救她。所以我一直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我怕一旦我倒下了，大家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都放到了我这儿，刘芷筠就真的趁这会儿跳下去了怎么办？
“但真的当看到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你知道吗，我心里出现的不是一种害怕和惋惜的情绪，而是如释重负一样，然后就……”
周天青知道自己表达得很混乱，如果换一个人来绝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可秦旸一定知道。
“别怕。”秦旸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周天青的后背，可手指抬起来不到一厘米又生生地忍住了，“我懂的。”
“有你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点，如果你不在了，我发现我会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比如恐怖的梦魇，被惊醒之后常常是一身冷汗。
“再比如，早上会听不到起床铃声，会起不来床，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虚弱，再加上莫名的伤感、恐惧、怨恨和愤怒，一些平时跟我完全不沾边儿的情绪全都在这个时候找上来了。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病，就像那个什么……躁郁症。我总怕如果哪个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来强行终止这种情绪。
“而且这仿佛是无解的，没有医生能帮得了我。”
“青青，这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秦旸伸出一只手，握紧了周天青的手腕，“好点了吗？”
周天青木然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眶，她愣了一秒后突然理解到秦旸所说的“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是什么意思。
她感受到手腕处，被秦旸的手掌圈起来的地方，一瞬间晕染出一种奇特的温暖，缓缓地向外扩散，像是一种看不见的魔法一样，施加在了手掌与手腕的交界处。
就在这短暂的皮肤触碰中，从ᴶˢᴳ他手掌的细微纹路里散发出的温度中，周天青仿佛以皮肤作为介质，汲取到了可以流淌至心脏的一种平静，像林间小溪里汩汩的溪流，把她灼热的血液浇灌得清凉。
慢慢的，这种感觉遍布全身，那些所谓的伤感、恐惧、怨恨和愤怒，全都被抛之于脑后。
“你早就发现了？……这个方法？”
“看来我比你发现得要早了。”秦旸露出久违的，像从前那样阳光般的微笑，“第四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大会议厅的二楼，我无意识地碰了一下你的肩膀，就……
“一开始我以为这种通过身体触碰所带来的平静只针对我一个人，没想到对你也有效。说不定这也是循环所带来的一种机制吧。”
秦旸慢慢地放开周天青的手腕，再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奇怪的是，这种平静感并没有因为触碰的消失而消失。
“大概可以持续五六个小时，不过效果会随着时间变弱。”秦旸应该是看懂了周天青的疑惑，“所以说，今天上午我在离开明理楼之前，特意握了一下你的手臂，你别介意。”
周天青摆了摆头：“那也就是说，这个循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让两个人进来。可一定是我们两个吗？”
“一定是我们两个。”秦旸笃定地回答到。
“为什么？”
秦旸盯着周天青的眼睛：“因为除了救人以外，我想，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事能在循环里完成。”
“什么事？”
秦旸突然低下头来，浅浅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起来，双眼皮末尾的褶皱就会不由自主地向上扬，看起来似乎有些羞赧：“等会儿再告诉你。”
🔒电梯
“你好小气。”
秦旸仍低头笑着没说话，也不管周天青在一旁假装发什么小脾气。
“你别笑。”周天青的话语里也带着哧哧的笑意，她伸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秦旸的手臂，示意他赶紧停下来。
可秦旸却笑得更大声了。
周天青看秦旸笑，自己也停不下来。
两人就这样笑着，直到外面的太阳落下了山头，天边的云还残留下一抹浅粉色。但月亮还没出来，也许是因为晨昏蒙影还有些许强烈，盖住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
“张老师只准我待到九点。”
周天青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挂着的时钟：“所以还有一个小时三十六分钟，你想干什么？”
“你呢？你是病人，听你的。”秦旸对着周天青昂了昂头，嘴角还挂着没有收住的笑意。
“陪我去楼下花园里走走吧。”
初夏的傍晚应该是一天之中最适合用来散步和谈心的时间。
这个时节，人们褪去了春冬季节的厚衣裳，换上薄薄的夏装，又轻巧又自在。
一年中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这样白天晴朗、夜晚清凉的好天气。
在白日的烈焰悄然散去之后，留给这一两个小时的是微凉的清风和漫天的云彩。远处可能在不久前刚下过大雨，空气中弥漫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潮湿气息。
是那种好闻又独特的“下雨的味道”，混合着花园里刚被修剪过的草坪散发出的青草香，仿佛呼一口进去都可以浸润整个身体，足以回味好几天。
医院的花园连接着一片住宅区，那种老式的小区楼下，都会在傍晚时分摆出一些小吃摊，整整齐齐地罗列在街道两侧，不需要一星半点的吆喝声，也热闹非凡。
街边的小贩摇着蒲扇，推着三轮车卖西瓜。
有几个小孩坐在路边，每人怀里抱着一块熟透的红西瓜啃。
一看他们就是街边小商铺老板家的孩子，在吃过晚饭后，看见卖西瓜的人来了便求着大人买一个，再拿去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
周天青莞尔一笑，转过头也去欣赏秦旸口中的那片落日，心脏却砰砰地跳着。
秦旸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烈了，她只好抓住了机会低着头逃也似的躲开，其实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确实很好看啊，半边的天都被映成了橘红色。错落的街道，过往的人群，停驻的车辆，都被染上了一星半点的浪漫色彩。
“可你刚刚明明是在看我，怎么又看到了落日啊？”
“因为我有两只眼睛啊。”
周天青被秦旸逗笑了，紧接着秦旸也跟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道吗？”
“什么？”
“这段时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稍微感觉冷静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一种错觉。”秦旸轻笑了一声，“你还记得吗？今天白天，我和你在楼顶商量着去找老师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已经……”
“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对吗？”周天青接过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一样的。”
“你也？”
“我们俩都是在循环里的人，怎么会不一样呢？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你的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周天青蜷曲起双腿，用双手环住，再脱力似的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开始给秦旸讲述她的故事。
“其实今天白天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拖住刘芷筠那么久，也不相信你一个人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满校园地找到张老师。
“因为我知道只要还在这个循环里，我们俩的身体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可能到了后面，我们连六楼都爬不上去。今天的运气稍微好点，至少我们没有在上楼的过程中休克。
“可是当我走到楼顶的时候，我的感觉就像以前被体育老师罚跑了五圈操场一样，累得只想一股脑地倒在地上。如果这个时候刘芷筠执意要跳下去，我根本拉不住她。
“你也一样，对吧。”周天青望向秦旸，对方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所以你今天才把去找老师的‘重活儿’揽在了自己身上。”周天青继续说到，“我想我今天在天台上晕倒也是这个原因，根本不是医生说的中暑，或者受了惊吓。
“在刘芷筠跳下去之前，我仿佛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点使命感在身上，我必须要救她。所以我一直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我怕一旦我倒下了，大家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都放到了我这儿，刘芷筠就真的趁这会儿跳下去了怎么办？
“但真的当看到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你知道吗，我心里出现的不是一种害怕和惋惜的情绪，而是如释重负一样，然后就……”
周天青知道自己表达得很混乱，如果换一个人来绝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可秦旸一定知道。
“别怕。”秦旸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周天青的后背，可手指抬起来不到一厘米又生生地忍住了，“我懂的。”
“有你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点，如果你不在了，我发现我会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比如恐怖的梦魇，被惊醒之后常常是一身冷汗。
“再比如，早上会听不到起床铃声，会起不来床，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虚弱，再加上莫名的伤感、恐惧、怨恨和愤怒，一些平时跟我完全不沾边儿的情绪全都在这个时候找上来了。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病，就像那个什么……躁郁症。我总怕如果哪个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来强行终止这种情绪。
“而且这仿佛是无解的，没有医生能帮得了我。”
“青青，这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秦旸伸出一只手，握紧了周天青的手腕，“好点了吗？”
周天青木然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眶，她愣了一秒后突然理解到秦旸所说的“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是什么意思。
她感受到手腕处，被秦旸的手掌圈起来的地方，一瞬间晕染出一种奇特的温暖，缓缓地向外扩散，像是一种看不见的魔法一样，施加在了手掌与手腕的交界处。
就在这短暂的皮肤触碰中，从ᴶˢᴳ他手掌的细微纹路里散发出的温度中，周天青仿佛以皮肤作为介质，汲取到了可以流淌至心脏的一种平静，像林间小溪里汩汩的溪流，把她灼热的血液浇灌得清凉。
慢慢的，这种感觉遍布全身，那些所谓的伤感、恐惧、怨恨和愤怒，全都被抛之于脑后。
“你早就发现了？……这个方法？”
“看来我比你发现得要早了。”秦旸露出久违的，像从前那样阳光般的微笑，“第四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大会议厅的二楼，我无意识地碰了一下你的肩膀，就……
“一开始我以为这种通过身体触碰所带来的平静只针对我一个人，没想到对你也有效。说不定这也是循环所带来的一种机制吧。”
秦旸慢慢地放开周天青的手腕，再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奇怪的是，这种平静感并没有因为触碰的消失而消失。
“大概可以持续五六个小时，不过效果会随着时间变弱。”秦旸应该是看懂了周天青的疑惑，“所以说，今天上午我在离开明理楼之前，特意握了一下你的手臂，你别介意。”
周天青摆了摆头：“那也就是说，这个循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让两个人进来。可一定是我们两个吗？”
“一定是我们两个。”秦旸笃定地回答到。
“为什么？”
秦旸盯着周天青的眼睛：“因为除了救人以外，我想，可能还有一些别的事能在循环里完成。”
“什么事？”
秦旸突然低下头来，浅浅地笑了一声。
他一笑起来，双眼皮末尾的褶皱就会不由自主地向上扬，看起来似乎有些羞赧：“等会儿再告诉你。”
🔒电梯
“你好小气。”
秦旸仍低头笑着没说话，也不管周天青在一旁假装发什么小脾气。
“你别笑。”周天青的话语里也带着哧哧的笑意，她伸出一只手轻拍了一下秦旸的手臂，示意他赶紧停下来。
可秦旸却笑得更大声了。
周天青看秦旸笑，自己也停不下来。
两人就这样笑着，直到外面的太阳落下了山头，天边的云还残留下一抹浅粉色。但月亮还没出来，也许是因为晨昏蒙影还有些许强烈，盖住了月亮和星星的光芒。
“张老师只准我待到九点。”
周天青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挂着的时钟：“所以还有一个小时三十六分钟，你想干什么？”
“你呢？你是病人，听你的。”秦旸对着周天青昂了昂头，嘴角还挂着没有收住的笑意。
“陪我去楼下花园里走走吧。”
初夏的傍晚应该是一天之中最适合用来散步和谈心的时间。
这个时节，人们褪去了春冬季节的厚衣裳，换上薄薄的夏装，又轻巧又自在。
一年中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有这样白天晴朗、夜晚清凉的好天气。
在白日的烈焰悄然散去之后，留给这一两个小时的是微凉的清风和漫天的云彩。远处可能在不久前刚下过大雨，空气中弥漫了一股不易察觉的潮湿气息。
是那种好闻又独特的“下雨的味道”，混合着花园里刚被修剪过的草坪散发出的青草香，仿佛呼一口进去都可以浸润整个身体，足以回味好几天。
医院的花园连接着一片住宅区，那种老式的小区楼下，都会在傍晚时分摆出一些小吃摊，整整齐齐地罗列在街道两侧，不需要一星半点的吆喝声，也热闹非凡。
街边的小贩摇着蒲扇，推着三轮车卖西瓜。
有几个小孩坐在路边，每人怀里抱着一块熟透的红西瓜啃。
一看他们就是街边小商铺老板家的孩子，在吃过晚饭后，看见卖西瓜的人来了便求着大人买一个，再拿去和自己的好朋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