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悦光(27)
作者:溯水渡舟
夏予谦替她拍了很多照片,正面的,侧面的,近照,远照。服务员见状,走到他们桌边,热情地问他们需不需要一张合影。不等陈悦开口拒绝,夏予谦配合地把手机递给了服务员。
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夏予谦偷偷地设置成了手机的桌面背景。他的锁屏是一把吉他。
陈悦问夏予谦,为什么不拒绝。夏予谦开玩笑道,看服务员这么热情,他不好意思给对方泼冷水。陈悦选择相信。
夏予谦希望和陈悦的约会永远不要结束。
陈悦想不出还可以做什么缓解她的紧张和无措,借口说花店一会要进一批货,她必须得回去处理。
夏予谦把陈悦送到地铁站。他很想撒谎自己和陈悦同路,很可惜,陈悦在咖啡店问他接下去有没有别的安排时,他为了表示自己很空,说自己没有任何安排。他的家和花店不顺路。
在他们去地铁站的路上,陈悦看到一家花店。她买了一束满天星给夏予谦。
“这是送别礼物,好歹你也是出个国。你都特地来和我道别了。我经济不太宽裕,那家花店太贵了,进口的花我买不起,只买得起满天星。”陈悦把花交给夏予谦。
她没有说出口,满天星也代表纯洁,她始终记得她和夏予谦之间纯粹的感情,是她对夏予谦的感激。
“满天星也很漂亮,很可爱。你送的都好。”夏予谦受宠若惊地接过满天星。他不在意花的价格,他在意的是陈悦的心意。
一整晚,陈悦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她从梦中醒来,后知后觉地问自己,夏予谦是要完全和过去告别了吗,特地和她见一面,最后一面?
一直到夏予谦结束一个学期的交换项目,他们不曾见过面。
一切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他们的联系方式早从企鹅号变成了微信。他们的联系频率也在一点一点减少。唯一让陈悦安心的是朋友圈里的点赞和逢年过节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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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怅惘悲戚
梦醒了,命运的无常与不幸并不会因为她的努力而停止。
陈悦受邀到一所私立初中进行演出,属于开学周提升音乐素质的项目之一。Leo恰巧认识这所初中的校长,把演出的机会给了自己酒吧的驻唱。学校给的报酬比在酒吧演出丰厚不少。
演出结束,陈悦背着吉他在公交车站等车,碰见了许久不见的赵凯。自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陈悦不再为他们之间的事情感到悲伤,她最多有一点遗憾。她的人生中,充满了比遗憾更糟糕的事情。这一点遗憾,她业已释怀。
赵凯先认出了她。他穿着蓝色工装,手里拎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手提行李那么大的黄色工具箱。他本已上了公交车,刚刚面对门口站定,看到人群中等车的陈悦,一个箭步冲了下来。司机当他是上错了车,嚷嚷了两句:“小伙子上车前看清楚呀,这样突然冲下去,吓死人了。”
赵凯再次遇到陈悦,似乎有一些激动:“真的是你,在车上看有点像。”
陈悦对这样的激动不明所以。她没有把赵凯拉黑,一直在赵凯家附近的花店工作。如果赵凯那么想见她,随时可以找到他。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好巧啊。”
赵凯将陈悦拉出等车的队伍,半弓着身体,没有拿行李箱的那只手反复搓着自己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就一直想和你联系,怕你不愿意理我,没敢打扰你。今天真是太巧了。”
确实很巧,这条公交路线是陈悦第一次搭,学校附近没有直达她家的地铁,搭公交车是最方便的交通方式。她背着自己的吉他,不想站着和赵凯攀谈太久。她礼貌性地问候赵凯的父母是否安好。
赵凯沉默片刻:“我妈已经过世了。手术不是很成功,没多久都走了。我出去跑长途也没跑多久就回来处理后事。我爸现在搬到乡下和他弟弟一起住,算有个照应。“
“节哀顺变。”即使陈悦不太愿意继续和赵凯寒暄,她是真心安慰赵凯。她很难对别人的不幸视而不见。
赵凯似乎已经走出了阴霾,挥挥手:“嗨,我也想开了,都是命。我妈最后的日子,我爸和我陪在身边,她走得很安详。我现在一个人住,回到原来的工厂工作了。今天刚好去一个客户车库里修车,不然也不会遇到你。”赵凯没有放陈悦走的意思。
陈悦指指到站的公交车:“我要坐这辆走。”
“我以后还能找你吗?”在赵凯的生活回到正规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冒出过找陈悦的想法。他从工友那儿听说陈悦一直在同一家酒吧驻唱,从邻居那儿听说陈悦一直在同一家花店工作。他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
他知道,当初他的行为,在陈悦眼里,等同于背弃了两个人的盟约。如今见到陈悦,他万分舍不得让她离开。
陈悦没有犹豫:“如果你遇到困难,需要帮助,作为朋友,我可以尽力。如果只是叙旧的话,算了吧。”自从他们一拍两散,陈悦很清楚,她和赵凯的道别是永远的。
她上了那辆公交车,那是她找的一个借口。她根本不知道那辆公交车开往何处。她坐在靠窗的座位,赵凯在站台看着她,他们彼此凝望,远离,遗忘。
即使她原谅了赵凯,如今的她有了更加远大的目标。她和赵凯已经不是同路人了。
她坐在车上,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开来。她很早就习惯了离别这一个人生课题。从她的父母开始,她就接受了这个无可避免的话题。她不对任何人留恋,也不会为任何离别悲伤。
她看了一眼夏予谦的微信。这大概是唯一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心灵的寄托了,最美好和单纯的情愫。
和赵凯的那一面,她本没有觉得有多么的重要。待最后一丝遗憾也彻底消散,她想,这样一个句号也许是很有必要的。
她看着车外陌生的景物,想起来这不是回家的车。
转了两辆公交车,陈悦回到了家。她的奶奶不在家。往常这个时间,奶奶应该在家做饭。这一段时间,奶奶不在家的时间比往常多了许多。她随口问起,奶奶不是和钱阿姨一起买打折的零食,就是和王阿姨一起喝茶。她不记得她的奶奶有那么多朋友,奶奶的生活一项十分规律。
两周后,她在家里打扫卫生,看到奶奶的就诊手册掉在餐桌下。陈悦把册子捡起来,放回餐桌。她回到房间,不知怎的,对奶奶的身体状况心生好奇。即使她和奶奶平时的交流不多,她对愿意收留和照顾自己的奶奶十分感激。
“平时看上去挺健康的,应该没什么问题。”陈悦一边嘟囔,一边打开就诊手册。每一页都写满了字,她仔细看了半天也认不出半个字。陈悦不记得她的奶奶经常去看医生,她只当是医生十分尽责,详细记录了就诊情况。由于她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放弃了辨认医生的字体,把册子放回餐桌上。
奶奶回来之后,陈悦盯着自己的奶奶瞧了半天。她穿着普通的衣服,像每天早上在菜场看到的无数个老人一样,看一眼也不会记得。她比自己刚搬进来的时候老了一点,头发全白了,瘦了一点。她不怎么笑,陈悦从来没见她笑过。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太多的起伏。陈悦对她奶奶为数不多的了解是她的奶奶很满意陈悦现在的生活。
她经常满脸欣慰地告诉陈悦:“你现在这样,有稳定的工作,有自己的爱好,真的很不错,不错。”类似的话,她不嫌烦,翻来覆去地说。
陈奶奶以为陈悦想问她怎么没有煮晚饭。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晚饭:“我下午和楼下的邻居去公园散步了。晚饭提早做好了放在冰箱,热一热就能吃了。我先去休息一下,走的有点累。”
陈悦和她的奶奶默契地按照各自的习惯生活,她没有邀请奶奶和自己一起吃晚饭。她把饭菜热好,自己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把饭菜放回冰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