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依旧(29)
作者:浮白载枝
方南径石化了……但他依旧保持清醒:“你说了是谁吗?”
“这倒没有,我就说你晚上抱着手机在聊天,笑得很开心。”
方南径感觉脾气收不住了,咬牙切齿道:“我,那,是,在,刷,视,频!”
“啊,看你还在打字,我以为你大半夜不睡觉跟人聊天呢。”
简阳震惊,但他马上瑟瑟发抖,“完了,看那个女生反应挺大的,是不是让她误会了?”
“你说了什么啊!你这是要害死我,”方南径真想拿一块豆腐砸他,“我那是在留言,留言都不行!?”
“对不起,当时就是脑子没反应过来,就说了……”简阳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方南径深呼吸,现在可真想薅下一块墙皮撸死他。
“没关系,人都是会犯错的。”方南径努力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嘴角都在发抖。
“南径,你就是我大哥,我说你坏话你都原谅我,太感动了。”
简阳感觉今天遇到了活菩萨,庆幸地抱住自己。
“但是,为人处世嘛,自己的坑要自己填,这叫,自作自负。”
方南径一字一句说着,简阳如遭雷劈。
“方大哥,您要我做什么啊?”简阳连忙殷勤地笑。
方南径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回头对上简阳的脸,嫌弃地扭头:“你别笑了,这事很严重!”
简阳立马坐正:“好的,大人,您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在所不辞。”
方南径恼得急火攻心,下一秒就可以送进重症病房。
“等她回家了,你给我打电话解释真相。”
“小的明白。”
“退下。”
“是。”简阳恨不得多长一只脚,手忙脚乱地跑到了门口。
“给我带份炒粉回来。”
“你说什么?”简阳难以置信,他从来没被使唤过。
方南径投去视线,简阳立马低头:“我洗耳恭听。”
姜春惭坐在公交车上,走着返程的路。窗外的景物在她身边快速倒退,街上亮起的灯光映在她身上。
她没心情欣赏,只是把头抵在靠背上,思绪万千。
公交车到站急停,上上下下的乘客难免碰撞,姜春惭突然被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大叔撞到。
她下意识想道歉,抬头就看见胡子男的手从他旁边的红包里抽出来,姜春惭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手机。
这人偷东西。
旁边的卷发女人还没注意,依旧悠哉游哉地看着风景。
姜春惭立刻站起来大喊:“有小偷,就是他!抓小偷啊!”
胡子男被她这一喊乱了分寸,趁人还没听清,他赶快推开人群跑到车头,勒令司机:“你md给我停车,快点!”
因为有玻璃隔板的阻挡,胡子男没法控制司机,他立马捞过最近的小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哆哆嗦嗦对准男孩脆弱的脖颈,对着那头的人群尖锐地大叫:
“你们不许报警,敢报警这小屁孩命就没了,下一站必须放我下车!”
人群骚动,小孩的母亲崩溃大哭:“我的孩子啊……啊啊!”
姜春惭也被这阵仗吓一跳,但她立马稳住,小声劝旁边的青年报警。
但没想到这么小的动作都被看清了,胡子男发疯似的叫她:“那个女的,就你,穿着校服那个!你是不是叫人报警啊!”
“你死的,给我到前面来!”胡子男害怕了,声音在抖,“你们敢有人报警,这两个人就都得死。”
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姜春惭不怕,快步走到前面。
可能他是第一次做案,手法并不成熟,刀架在姜春惭脖子上还能紧张地从手里飞走。
趁胡子男捡刀的时候,姜春惭眼疾手快地把怀里的男孩推向他母亲,男孩的母亲喜极而泣。
胡子男重新拿起刀,看到人质没了,眼神狠厉,牙咬得绷紧,活像索命的厉鬼,手也不抖了,直直往她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姜春惭痛苦地抱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贱人!你一个biao子逞什么英雄啊,你们女人都以为自己好厉害是不是!”
胡子男的眼睛已经急红了,拿着刀在她身上又划了一下,但这次力道更重,鲜血渗在她的校服上,染出一条又一条痕。
姜春惭疼的吸气,但还是忍着没有哭。
就在他急疯了要捅下一刀时,公交车到站了,司机忙叫他:“到站了!”
胡子男骂骂咧咧地冲下车跑了,姜春惭的血越流越多,校服的下摆完全被血浸湿,最后在一车人的帮助下顺利到达医院。
她在昏迷之前说了一句:“不要碰到我的血……”
睁开眼,和记忆里重叠,刺鼻的消毒水味,纯白的病房。
奶奶坐在床边无声地流眼泪,看到姜春惭醒了,立马止住泪珠。
“灿灿啊,”嘴唇哆嗦了好久,只说一句,“疼不疼啊?”
姜春惭躺在床上,肤色几乎和床单一样。
“不疼。”
看到她手上的绷带,奶奶的心疼还是没忍住,再一次哭了:“那个人缺心眼啊,干嘛拿刀嘛!”
姜春惭眸光流转,想擦掉奶奶的泪,但她左手抬不起来。
奶奶轻柔地抚摸姜春惭的脸:“灿灿呐,奶奶对不住你,要是奶奶去接你就好了。”
“要是你来接我,不就多一个人有危险吗……”姜春惭不疼,但看着奶奶哭,她心口痛。
“呜……”奶奶气的摸胸口,“我答应你爸妈不会再让你受伤的,现在你左手上多了两道疤,这多难过啊。”
“我不难过,奶奶。”姜春惭苍白的脸上漾出波澜,像一朵清浪在流淌。
奶奶边哭边照顾姜春惭的情绪:“坏人被抓住了啊,一个男孩报的警,就和你差不多大,一车的人就你们两个小孩在干事,那群大人就什么都不管!”
听奶奶的描述,姜春惭知道报警的人是那个青年,在心里给他点赞。
“他们管了啊,管我。送我来医院了。”
姜春惭并不觉得生气。
危急关头第一时间想到的确实是自身利益,况且他们并没有冷漠面对场面,事发之后立马把她送来医院,这也可以说明他们并不是无情,只是害怕局势。
“就你天天想着别人,小时候就应该教你自私一点的。”奶奶继续抹眼泪。
姜春惭代入自己自私的场面,她立马甩掉了这个念头:“那不行,如果我自私,今天那个小弟弟就要受伤了。”
“你还想着别人呢,全车就你受伤了。”
“他妈妈会很难过的。”姜春惭想到男孩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脏隐隐作痛。
奶奶听到她这个解释,也没再说话了,只是一直吸着鼻子,一直到她睡着。
姜春惭做了一个梦,她都不想醒来,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梦里的人了。
她梦见妈妈走的那天,自己并不是睡得昏昏沉沉,而是起床去找水喝。
她摇醒了晕乎的妈妈,没有让死神带走她爱的人。
在现实中,她落了泪,陪护的奶奶轻轻擦掉了晶莹的水珠,世俗沧桑的褶皱被柔情抚平:
“睡个好觉吧,小英雄。”
梦里的环境像是被墨色晕染,她完全看不清妈妈的脸,只能听见妈妈的哭声,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想。
“灿灿,妈妈好累啊……妈妈想去找爸爸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她身边,下一秒仿佛就要消散。
姜春惭知道这是梦了,因为她的左手非常有劲,她死死拉住妈妈:“不要!灿灿想你,不要你走!”
虽然她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妈妈看过来的视线,她热情地迎了上去,毫无意外,依旧是完全看不清。
周围被黑暗吞没,徒留她一个小小纯白的人影,她伫立在萧瑟中,如枯草一般快要折断。
但她却像沐浴着春风,因为她听见了前十六年,一直都想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