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骄女(欢愉未了散姻缘系列)(16)

作者:娃娃


「你要走?」

堆积了满肚子的歉疚,朱载荠艰困地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语。

洛伯虎停住动作,转过头认出了来人。

眼前中年男子与他在唇鼻间有一些相似,他蹙眉打量微生恍神。

小时候他曾经臆想过千遍和亲人相认时的激动及欣喜,但随着年纪增长,这种念头早已被深埋入了土里,却在此时,这赐给了他骨血的男人出现了,在他全然不再有渴盼,不再有想象的时候,他却出现了。

停下杂绪,洛伯虎淡淡回视他,「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孩子……」朱载荠甫开口却遭打断。

「别这么喊我!」洛伯虎伸掌阻止他,好笑地瞟了眼窗外天色,似是怕引来个青天霹雳,然后再回首继续看着他,「我承受不起。」

朱载荠目眶潮红,「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天知道,为父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了我一定……」

「别跟我说如果的事情。」洛伯虎笑得冷清,「拜生活所赐,我这人是很实际不谈如果的。我不恨你,真的,荠王爷,我没有骗你,要恨一个人还得要先爱上他,我对于你既是无爱亦是无恨……」他的眼神有些怜悯的看着对方,「我对于你,只是毫无感觉。」

朱载荠闭上眼睛,心中哀恸,他的亲生儿子对他毫无感觉?他这一世,究竟是成功抑或是彻底的失败了?

张开眼后,朱载荠先深吸口气才开口,「孩子,我知道要你乍然接受我的存在并不容易,但我希望假以时日你能够试着原谅我,原谅一个失职的父亲。今日我来此,是想请你去看看紫儿的。」

「去看她?然后呢?」

眼神平静观着窗外,洛伯虎淡淡启口。

「给她一个错误的认定?给她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诺言?由着她继续陷在她想要的世界里?荠王爷!」他转过眸子,「你不笨,应该知道我若去了根本无济于事,对于她的未来更是毫无益处的。」

「我也知道,但是孩子……」朱载荠神情苍凉,没了平日的过人风采,此刻站在洛伯虎眼前的,只是个为着病重爱女而心急的父亲。「你先去瞧瞧她,哄哄她,至少让她愿意吃点东西,愿意吃药,肯对人生多点指望……」

「多点指望?然后呢?」洛伯虎接口,表情难掩萧索,「再度将她打回地狱?你明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偏偏,那却是无论你或是我,即便再如何疼她,都无法给的。」

朱载荠震愕了,因为从这孩子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他的痛苦,紫儿一人难过全府上下跟着受罪,但这孩子的苦呢?又有谁来为他分担?在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里,那正在受苦的人,并不是只有紫儿。

「我知道这么做对你并不好受,也知道充其量只是在暂缓她的痛苦,但是孩子……」朱载荠恳求,几乎想跪下了,「你去瞧瞧她,只要一眼就会明白,我何以非来求你了。」

片刻后,朱载荠离开了翠竹茅庐。

他人刚走,月老便忙不迭地冲进屋里,瞇着老眼看着洛伯虎,见他一声不吭扔远了打包中的行李,颓然坐在躺椅里,仰头闭目养神,在听见月老的脚步声后他悠悠开了口。

「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为我制出最有效的药。」

药?什么药?作什么用的?

月老傻眼,好半天无声。

她一定是又在作梦了,朱紫紫伤心地想。

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梦境里过的,梦见了和他下人棋,梦见了和他在沼泽里甩泥巴,梦见了在大街上故意主动吻他而引来七女战火,梦见了和他在书房里吟诗作画,梦见了陪他去散姻缘……当然,她梦见最多的,还是那天在宝塔上他所说过的话,他说--

别说妳倦了这一切,我也是的,我受够了,无论月老再说什么、再威胁什么天命,我都不会再顺由着他了,这一世的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要去为上一世的我负那种早已被遗忘了的责任,这一世的洛伯虎……是非朱紫紫不可的了!

梦果真是梦,她淌下眼泪,因为他说过了,说那些都只是在骗她的。

「别再哭了,妳才几岁,就想当个小瞎子吗?」

她愕然一震,那嗓音促狭邪肆,是他!是他!

还有那正徘徊在她鼻端的好闻男人气息都在在证明着,这不是梦、不是梦,真的是他来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张开眼睛确定,却发现自己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她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一边滚着泪水,一边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就怕下一瞬就要听不见了。

「瞧!」他又取笑她了,「没力气了吧?蠢丫头,滴水未进,粒米不沾,妳当自己是仙女呀?这会儿就算我骂惨了妳,妳也没力气回辩,更没精力想要报仇了。」

她想要摇头,更想张开眼睛,却焦急地发现她什么都办不到,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挤出气如游丝的声音,喃喃求着,「别走……你别走……」

「放心吧,蠢丫头,我是不会走的……」

洛伯虎伸臂将她榄紧在怀里,只敢让她听见他故作轻松的语气,不敢让她瞧见他心痛的眼神,「在妳好之前,我都不会走的。」

他没有骗她,自那一日起,洛伯虎真的在荠王府中住了下来,他的存在,对于朱紫紫比任何灵丹妙药都还有效,她的病情终于有了转机。

但他只是待在紫苑里,谁也不愿见,包括荠王爷、王妃在内,只除了一次,他主动向朱载荠要求,说是想要去看他母亲的坟冢,但即便是在他母亲的坟前,即便是朱载荠早已老泪暗垂,他依旧没有掉下眼泪。

他是不会哭的,早在三岁的时候,他这一生所能流的泪水早已枯竭。

他住了下来,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着朱紫紫。

因为断食过久,她连进食消化的本能都起了退化,最后她凭借着活下去的东西,竟是他日夜不断在她耳畔时而玩笑、时而温柔的磁嗓,此外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她嗅喘着、确定着他的存在,才能够安心地养病,并且乖乖地吞服药,不再狂呕了。

日里他守着她哄她吃药,到了夜里,他就会将那瘦弱得不成人形的她搂在怀里,好方便在她作恶梦时,能够及时为她拂去恐惧。

这一夜,朱紫紫冷汗涔涔地由梦中惊醒,陡然乍醒的她在他怀中转身撑起身体,看见了那为着照顾她数日不曾好眠过的他,沉沉熟睡着。

他睡着了也好,才能容她将他端视个仔细,一边审视她一边自问了,问她为什么会那么爱他?爱到就是不肯罢手?

她断食禁药绝非刻意,也不是手段,她只是在想到无法和他相守一起时,真心的不想活了。

她探过纤指,失神地抚着他俊美的五官不舍地游移。

即便倦容满面,他依旧是她这一生所仅见的最好看男人,他有着俊美的五官,又有着浓烈的男人气息,性格多变,时而阳光,时而不近人情,像口深邃无底的井,总会引人想一探究竟,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上他了。

他总说他待谁都用了真心,对于这一点他倒没骗人,只是他贪鲜易倦,动情难以持久,也真难为他这些日子里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了,至少在目前为止,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确确实实是凌越了其他人的。

她心疼地继续以指腹游移。

他瘦了,下颔处冒生出了一片胡碴,她回想起了他在茅庐前的绝情话语,当时情况太乱,她又受到了母亲说出的真相的震撼,所以才会信了他那时候的话,但此时她神智清明,总算明白了他的用心。

他是不想她再继续受苦,而宁愿让她对他彻底死了心吧!却没想到她仍不死心,转而用病体缠住了他,是不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不能放过他呢?

她的长指继续在他脸上游走,泪水却开始失控了,她咬紧唇瓣不许自己哭出声,深怕惊醒了他,他看来真是累坏了,行行好,就别再折腾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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