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遗址(63)
作者:祝蓝
过了很久,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闻钰也在饶城。”
说到这,眼睛一酸,哽咽了:“陈才,我该怎么办?”
怎么说服自己这是巧合呢?
理智上,他清楚,如果没有闻钰的允许,蒋则权不可能呆在那里。
她可以让他陪着,但连给自己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无论现实是怎样,裴砚青仍旧不相信她会骗他,他用离婚换来的承诺,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失效?
闻钰说过,要兔子,不要熊。
他记得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她那么认真的注视着他,不会是假的。
不会是假的。
对吧?
陈才打开手机的导航软件,“现在出发的话,驾车五个小时到饶城,傍晚能到,如果坐最近的高铁,大概还要等两个半小时,但下高铁后还得打车,也许没有驾车来的快。”
“闻小姐在山里,还是城里?”
“如果在山里可能还需要步行一个小时。”
“饶城近期下过暴雨,现在停了,但路可能不太好走,您最好换一双运动鞋。”
“下午要见的两个人不太重要,可以直接推掉,明天和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不太好推,我去协商,应该可以晚两天。”
“要不,我送您吧?”
裴砚青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其实有预感,他跨越千里什么答案都得不到,他去了就是要去心碎的。
但他盯着玻璃里自己的反光,半晌,喃喃自语:“我要刮胡子。”
离婚后,他没有心情打理自己,青灰色的胡茬长出来两毫米。
显老。
不好看。
闻钰不喜欢。
裴砚青喷了香水,本来穿了个灰夹克,又觉得这样太死气沉沉,于是换了个米色的。
上车前问陈才,“我看起来怎么样?”
陈才的视线扫过他瘦到有点微微凹陷的侧脸,以及眼里的红血丝,“……挺好的,是帅的。”
棱角分明,帅的很客观,就是有点太厌世。
是一副仓促装点出来的,尽管有瑕疵,但格外虔诚的,只用作取悦爱人的好皮囊。
-
饶城,澜水镇,下午三点。
闻钰终于得到珍贵的半天假期。
她和蒋则权去城里买零食,买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麦芽糖酥,蒋则权不让她吃太多,她不听,吃到最后好腻好腻,转手都给他了。
没在招待所里,周围没什么人。
蒋则权也不用避嫌了,伸手把她的鸭舌帽一取,放她唇边挡着,低头吻下去。
闻钰习惯了和他接吻,很自然地伸出舌尖。
麦芽糖的甜香交换到蒋则权的唇舌。
“解腻了没?”
“没。”
蒋则权笑起来,“晚上接着解。”
他们一直牵着手。
闻钰总想抽出来,但蒋则权非要十指紧扣。
明明已经什么都干过,可她对牵手这件事有种本能的排斥。
她回想了一下,裴砚青牵她的时候,她也这样吗?好像没有,为什么?
“想什么呢?回去了。”
蒋则权揉她的头,建议道:“要不我俩在外面吃吧?给你买肉吃,别回去啃那些包菜了。”
闻钰:“吃独食不太好吧?别人怎么办?”
蒋则权:“我俩一起吃,我俩共犯,有人问了,师哥给你顶着。”
闻钰:“好。”
他俩去家常菜馆吃了晚饭,又骑自行车回招待所,到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经过后院,进去停自行车。
过于昏暗,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院角落站了个男人。
要在没人的地方瓜分“战果”,不能被知道是他们一起进城逛街。
蒋则权把塑料袋里的剃须刀和沐浴露拿出来,“这是我的,剩下的是你的。”
“你的零食这么多,不分我点?师哥给你提一路。”
闻钰把袋子夺过来,“不分。”
蒋则权嗤笑,轻轻揪住她的婴儿肥,“小没良心的。”
“亲师哥一口,让我干苦力活,不给点报酬?”
闻钰踹他小腿,“赶紧——”
“滚”还没说出口,她的目光越过蒋则权,落在院子角落那人的身上。
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即使看不清表情,她也立刻认出来,那是裴砚青。
晚风寒凉,卷起落叶。
他站在那里,形销骨立。
手里拎着一只极其肮脏的兔子。
第51章 路过
闻钰看着裴砚青走过来。
他站定的那一刻, 外面的路灯亮了。
裴砚青的脸在昏黄的光线里浮沉,半明半暗中,一张枯败的脸被切割开, 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笼罩着青灰色的霾。
他瘦了。
才两个月不见, 他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闻钰看得出, 裴砚青在勉强自己,只是装的很正常。
他没有说话, 睫毛低垂, 平静又绝望地注视着她。
裴砚青现在是个没有身份立场的人, 他没有资格去质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欢,他风尘仆仆地赶来,想要得到答案,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什么都想不到了。
他只是想看着她。
白天梦里, 魂牵梦绕的人。
闻钰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蒋则权, “你先进去。”
蒋则权没动, “凭什么?”
闻钰皱起眉, 语气变烦躁:“我让你先进去, 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很久没这样凶过他。
每次都是因为裴砚青, 每次都是。
蒋则权的心口被刺了一下,眼睛酸胀,攥了下拳,但想起他们会离婚,最终没说什么, 转身走了。
“你怎么来——”
闻钰话音未落,裴砚青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像在用力汲取她的气息,大颗的眼泪流到她的颈窝里,一汪热泉,烫的闻钰心脏颤了颤。
这个拥抱没有很长。
他克制地撤开,笑得很苦。
“出差顺便路过,我就来看看你。”
只是路过。
他不想给她心理压力。
闻钰没有戳破这么明显的谎言,她伸手去擦他的泪,“你到底怎么照顾自己的?”
“……我这样很难看吗?”
裴砚青挡了一下自己的脸,被闻钰打掉了手。
“我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就这样照顾的?”
闻钰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这种时候竟然还在纠结自己的容貌。
“对不起。”
裴砚青的眼泪还在流,“……我什么都做不好。”
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好。
他慢慢把那只邦尼兔拿起来,压住喉咙里的哽咽,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缓:“我刚捡到的。”
“你应该是不小心弄丢了。”
裴砚青按了下兔子尾巴,那声“我想你了”有点断断续续的,音调失真了。
但他嘴角还是笑着,“没坏。”
“你还要不要?”
闻钰,你还要不要我?
“……”
闻钰的呼吸停了一瞬,可能是出于愧疚,她接过那只兔子,说:“要。”
裴砚青听了她的回答哭的更厉害了。
要的话,为什么要和蒋则权待在一起,为什么要和他那么亲密?
要的话,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懒得打?明明有空和他一起出去玩。
要的话,为什么把兔子丢在花盆里?为什么丢了也不去找?
要的话,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他妨碍了她的路,那蒋则权呢?离婚到底是为了她的未来,还是为了蒋则权?
“你骗我了吗?闻钰。”
裴砚青双目赤红,嘴唇在颤抖,声音十分微弱:“……你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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