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遗址(102)
作者:祝蓝
虽然内心有股燥意,但语气还是很温柔的,轻声问:“裴砚青真的欺负你了吗?”
闻钰盯着地上的雪很慢地眨眼,沉默后,她说:“没有。”
“那为什么哭?”
潭扬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我不会怪你,闻钰,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接受。”
“我们是朝男女朋友的方向发展的,对不对?”
“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对我坦诚。”
“别瞒着我,可以吗?”
闻钰抿了抿唇。
这件事她做得不好,她好像是跟随了自己的心,好像无关对错,结果是两个人都会因为她受伤。
她越沉默,潭扬就越难捱。
他已经察觉到,所谓的欺负是什么,他们刚才有亲密的举动,所以闻钰现在会这样。
“……你还喜欢他,是吗?”
潭扬没有发觉他哭了。
他的尾音在颤抖,似乎是恐惧接下来她的回答。
“闻钰,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闻钰垂着眼,“现在,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潭扬的呼吸紊乱了,艰涩地问:“……那我呢?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闻钰朝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双手在侧边攥着拳,有隐隐的颤抖。
“潭扬。”
“我觉得,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潭扬愣了一下,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冷静是什么意思?”
闻钰说:“……我以前觉得,和你谈恋爱应该是件顺其自然,必然会发生的事。”
“和你相处很舒服,一切都很好。”
“但是其实……总是差一点,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如果你现在要和我确定关系,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了。”
潭扬的眼泪都快布满了他的脸。
他逼自己苦笑了一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钰摇了摇头。
潭扬的哭腔很重,“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好,对不对?我可以改,你可以不要这么快放弃我吗?我可以改,真的,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了。”
“闻钰……我会找到差在哪一点的,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我们可以不急着确定关系,我会努力让你更喜欢我,求你了——”
闻钰挣开他的手。
“对不起,今晚我很累了,以后再谈吧。”
她转身要走。
潭扬在她身后,声音嘶哑:“……你要回去找他吗?”
第80章 树叶
闻钰顿住了脚步。
刚才转身那一刻, 她绝对是想要回去找裴砚青的,甚至很急切,急切到焦躁, 为此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和潭扬接着谈下去。
她想, 裴砚青肯定还在流血, 她哪怕什么都不安慰, 起码也应该去看一眼。
但是,现在她好像又清醒了。
回头这件事很简单, 她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管, 就跟着自己的心回去, 但事情不是这样就能解决的。
人不是宠物,家里的狗被另一只咬了,可以赶紧弄纱布包扎一下,捂在怀里安慰一下, 赶紧哄妥贴, 但她如果去找裴砚青, 问他疼不疼, 让他别伤心, 这不是单纯缠纱布, 这是给他希望。
如果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心, 如果她自己都没办法分清这其中有没有爱的存在,她还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裴砚青希望吗?给了希望之后呢?她能承诺他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承诺。
下次潭扬再给她暖手,她还是会接受,下次潭扬再抱她, 她还是会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下次疲惫的时候, 她依旧会像倦鸟归巢一样,靠惯性找到潭扬。
潭扬给她安稳的,不用思考的舒适。
她慢热,刚好他身上有细水长流的安定,这是她能想象出爱情的样子。
她对爱这件事有很强的惰性,大多时候她懒得思考要不要谈个恋爱,或者现在该谈个恋爱了。
包括之前跟连江,她靠的是相处时空上的重叠、生活事业之间的重叠,靠对的人,对的时间,长时间的相伴,她不是那种一触即燃,然后爱得要死要活的类型。
她想象不出和裴砚青之间的爱情。
而且关键的问题还在于,之前他们已经尝试过了,他们是结过婚的,她和裴砚青那时候同居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但那场婚姻最后什么都不是。
她和裴砚青之间失败过,如果再来一次,依旧失败呢?有可能他们本身就不合适。
如果目前没有接受第二次失败的勇气,不如一直保持冷漠。
闻钰没有再向回走。
潭扬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拽住她的袖口,“我刚是不是不该打他?”
“对不起……刚是我冲动了,我可以给他道歉。”
“如果你让我给他道歉,我会做的。”
“对不起。”潭扬哽咽着,“闻,闻钰,别不理我,求你了,真的对不起……”
他明明是受伤的表情,因为闻钰刚说的那些话,因为她的摇摆不定,但他尽管受伤,还是首先反思自己,这种反思不是因为任何是非对错,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失去她。
潭扬可以舍弃他的所有原则和底线。
闻钰抬头,看见他脸上被月光染成莹白色的泪,她很轻地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在为谁叹息。
重新握住他手的时候,能感受到潭扬身体的颤抖。
“不是你的错。”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道歉。”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不找他,我们回去吧。”
潭扬极短促的“嗯”了一声,下一秒用力把她勒进自己怀里,他依旧在流泪,磕磕绊绊的:“别……别不要我。”
“闻钰……别不要我。”
他一直叫她的名字,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我要。”闻钰抱住他的腰,轻轻地哄:“……我要。”
裴砚青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都散了,闻钰回了她的房间,陈才和李道长看见他狼狈的样子,都吓了一跳,问他怎么搞得,他没说话,把自己锁进房间。
吃了两粒胃药,胃依旧在疼,不知道是不是胃出血了。
也可能只是因为胃是情绪器官。
潭扬没把他肋骨打断,但看起来也青紫了,他有格外好好处理自己脸上的伤,总不能真的破相。
其实和闻钰仅仅只是一墙之隔。
按这两间房的布局来说,他的床和她的只是一堵墙的距离。
夜里不出意外地失眠了,裴砚青在黑暗里面对着那堵墙,心里有种十分清醒的悲哀,他们明明靠地这么近、这么近,却好像是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距离。
怎么都没用。
做什么都没用。
凌晨一点多,裴砚青的指尖在墙壁上慢慢抚过去,再抚回来,重复了无数次,触感是冷硬的,感受不到她的体温。
他幻想出一个特别美好的场景,假如闻钰还有点在乎他的话,她应该会来找他,虽然是别扭的,旁敲侧击的,但大意还是能听出是问他疼不疼。
然后他就可以恃宠而骄的说:“疼。”
说不定还可以央求她帮他揉揉。
想着想着,裴砚青的嘴角就不知不觉地勾起来了。
只是勾起来没几秒,重新意识到面前坚硬的墙,以及整室空荡,那弧度僵了。
他陡然发觉这个场景永远不可能发生。
眼眶一瞬间变热,泪水夺眶而出。
他哭到蜷缩起来,像只小虾米,不确定这里的隔音是否够好,裴砚青赶紧把被子扯起来闷住自己,他咬着牙,混身都在抽搐,除了喉咙里一些破音的呜咽,尽量没有发出声音。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心碎之夜。
在众多类似的泪水氤氲的夜晚里,在众多他为了闻钰失魂落魄、辗转反侧的夜晚里,算不上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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