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76)
作者:苏其
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长久的静默让手机熄了屏,可通话还在继续,她蹲下来, 弱着声:“我过两天回去, 我们谈谈, 好吗?”
“好。”
电话挂断,林秒脱了力, 坐上地板。
夕阳正好,阳光斜斜照入,空气中小粒子上下浮动,聚在她身后。
不知多久,丢在地上的手机再次响铃,林秒立即拿起来看,不过一秒,眼里从期待转为失落。
“喂,爸?”
电话是董晴打的,她声音很严肃:“秒秒,你爸说你要出国?”
林秒没什么心情应付:“是。”
“怎么好好的要出国?”
林秒听见这一句问话,笑开:“现在林家早已不是那个为清然出国留学费用左凑右凑的林家,我也没问你们要钱,怎么,我不能出吗?”
董晴一僵,估计林阳平在身边,语气又温和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出国这件事靳总知不知道,他怎么说?”
林秒没回答,董晴接着说:“你好好跟人家说,别闹矛盾,最近中荣事情多,也连带着林森受牵连,你现在早不来晚不来搞这一出......”
林秒沉默着打断,“晴姨,我在你们眼里是什么,只是工具人是吗?是为林家带来富贵的工具人是吗?”
董晴再次停了几秒,“你这孩子乱说什么。”
然后手机交给林阳平,“秒秒......”
林秒再也没有心情,挂断电话。
......
中荣内部震动。
北城财经板块接连报道,如同蝴蝶振翅,与中荣有关各行各业纷纷做好准备。
听闻两个老董事因违背公司利益加恶意扰乱市场秩序被调查,财务总监以及经理因涉嫌挪用公款同样被带走调查,中层及以上员工大考核,曾经有过异心的统统降职或辞退。
梁明伟作为财务负责人,最近两日没能回家,一直被扣在相关单位。
靳修云同样,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每天晚上睡公司,今天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可以回一趟家。
刚踏进家门,靳微打来电话,声音快要哭出来,“修云,你不能这样,明伟是若若爸爸啊,他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母女俩怎么办?”
靳修云将西服搭在沙发背,耐着性子回:“我给过他机会,可他偏要着了别人的道不肯回头,阿姐,你同样劝过,但结果呢?”
靳微:“你也说他着了别人的道,这件事是金董陷害,他知道明伟是靳家女婿,他们故意的!修云,你从小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点?”
“姐夫从小也聪明,他也看不出来这一点吗?”
靳微僵滞,再次求道:“那些老狐狸太狡猾,明伟急功近利,修云,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拉一拉你姐夫,他知道错了......”
靳修云走到窗边,沉着声:“你知道他挪用了多少公款吗?你知道金董恶意抛售股票的主意是他出的吗?你不如再回去问问,他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靳微每一句话都被堵得出不了声,可她能怎么办,那是她的丈夫,若若的父亲,她不可能见死不救。
她停了一会,终究是冷下声:“所以你就亲手送他进监狱?”
电话那头忽然出现靳若若声音,小孩哭着大喊:“呜呜舅舅我讨厌你!你把我爸爸还回来!我讨厌你,你是坏人!”
靳微没阻止,小孩哭声闹声悉数进入靳修云耳朵。
“舅舅是大坏人,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呜呜,你还我爸爸!”
“我讨厌你!”
靳修云心慢慢变凉,忽视那些刺耳话语,望向窗外夜景的目光渐暗,只说:“现在结果还未出。”
有人把孩子抱走,哭泣声不再,靳微问:“修云,你真不打算帮你姐夫是吗?”
靳修云俯瞰眼前机械运转的城市,忽然笑了,“如果我不帮呢?你选他是吗?”
靳微失了理智,却又清醒,“我记得我六岁来到靳家,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觉得自己重新有了家有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我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直至今日。”
“我努力做一个好姐姐,关心你照顾你,在爸爸妈妈离开后更加心疼你,长姐如母,我自认为我这些年对得起你,可我总觉得和你相处不好,我们根本不像正常姐弟。”
“当年爸妈再领养一个小孩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我时常觉得我没有实现他们的愿望。”
靳微陷入回忆。
靳修云周岁时曾请了位大师到家算命,大师说他克亲,六亲缘薄,大家不想信,却又不敢忽视。
因为当时的靳妈妈生产之后落下病根,除非靳高澹再娶,不然靳修云这辈子不会再有兄弟姐妹。
这年头独生子女正常,可这桩事加上那句克亲,靳家到底心悬着,给他领养了个姐姐,靳微身世干净没有后患被选上。
后来靳高澹夫妇双双殒命于一场飞机失事,俩人从英国探亲返程,为的是能赶上儿子生日。
自那以后靳修云周岁时的大师预言大肆传扬出去,流言舆论冲向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将父母离世归咎于他身上。
靳宏城为了保护孙子,这才将人送往国外。
后来谣言被制止,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有些痕迹再也抹不平。
靳微因梁明伟嘴不择言,像警告也像拉出一条警戒线,两人各站一端,“修云,明伟是我丈夫,你推开他,等于推开我和若若,要是他真的入狱,我恐怕无法再面对你。”
靳修云站在窗前,目光下垂,再也看不清情绪。
再出口声音淡到极致,不见起伏,“知道了。”
夕阳隐入地平线,华灯初上,城市繁华如约来临。
室内未开灯,建筑射灯扫入,家具隐隐绰绰,被无限拉长的身影孤寂,放任着自己融入无边夜色。
七点,亦或八点,站得累了的人走进旁边书房。
他拉开书桌第一个抽屉,从最底下抽出一份文件,顶部“离婚协议”几个大字刺眼。
靳修云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最后一页。
字迹娟秀的签名如同昨日刚签,痕迹尚新。
他指腹轻轻滑过,在上面停留。
......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门外传出开锁动静,靳修云抬起头。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还有行李箱轮滑声,他定定心神,走出去。
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上,又回头看那份摊开在桌面的离婚协议,好几秒,收回目光。
开了灯,清冷的空间好像终于有了点温度,厨房里喝水的人闹出动静,打破孤寂。
靳修云站在身后,静静看了一会。
林秒以为没人在家,转身时吓一跳。
“你在家啊?”
“嗯。”
他应一句后不再说话,俩人隔着三四米距离,一时相视无言。
林秒捧着水杯抿了两口水,吞咽声在寂静空间无限放大。
她一直有关注新闻,知道公司目前什么情况,也知道他最近很忙,她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用这些烦他,但走到这一步已是无法回避。
她握紧水杯,抬眼看他,“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他平静说,说完转身出去。
林秒放下水杯,跟着他来到餐桌坐下,一人一边,像开什么严肃会议。
很多话林秒这两天已经捋清楚,她先开口,“靳修云,很抱歉到现在才跟你说这件事,之前事情一件接一件,我找不到很好的机会开口,再之前我们......我们不像现在,那时候说与不说都没关系。”
“去敦大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我妈的手稿和书时立下的梦想,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努力,努力学习努力攒钱,去年十一月份申请硕士,今年三月份出结果,我得偿所愿。”林秒默了默,“和你结婚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