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92)
作者:夏诺多吉
宛如一个即将渴死的沙漠旅人倏然间掉进一汪清泉。
如她所说,她会永远永远占上风。
他这一生中,恐怕只有她,有资格成为他的宿敌。
也成为他的将领。
第68章 尾声
姜辞中午的飞机回海南, 起了个大早陪戴女士打八段锦。
戴女士是五十岁的虚龄,四十岁的脸庞,三十岁的身材, 姜辞越欣赏, 越觉得只比她小十几岁的边先生最好不要再纠结改口的事情。
戴女士:“你老公知道你对他有这份儿心吗?”
她早看穿姜辞的动机, 能让她起大早做的事情,要么跟钱有关, 要么跟她心虚有关。可今早,她是为了边策。
姜辞无所谓边策知不知道, 对戴女士说:“反正不管你心里有多不待见他, 在外人面前, 你得给他面子。”
他们俩闪婚的消息传出后,势必招来一些麻烦,大到影响家里的人际关系,小到弥漫一些难听刺耳的闲言碎语。
有边梁的金玉良缘在前, 姜辞作为一个口碑不佳的后来居上者,必然遭受非议。
姜辞可以没所谓,但是边策的应对态度会被戴女士和老姜看在眼里。眼下他树敌颇多, 姜辞觉得低调行事比极端应对要好,所以先来给戴女士做心理建设。
“妈妈, 给你和爸爸添麻烦了。”姜辞又道。
戴女士想起算命先生的话,当时是当玩笑听, 这会儿细品, 心里唏嘘。
她这个顽皮在外韧性藏在内里的女儿,到底还是选择了一场难度极大的婚姻。
她说不准姜辞是否能成为高级玩家, 只是近日来的经历让她觉得,除了边策, 似乎再难有别的人会激起她的玩心。
她问:“昨晚你们俩安安静静的,你爸临睡前说看见边策好像失眠去你书房坐了会儿,怎么了,吵架了?”
戴女士说这句话时,边策正要踏进花园知会她们许家来人了。
姜辞没瞧见边策,对戴女士说:“能不能别去扒我们俩的墙根儿,我们年轻人玩儿的花,我怕你跟老姜听见了受不了,话说老姜还能行吗?”
她还真是口无遮拦……
边策不打算这时候现身了,许家上门来求和的人就留给他一个人应付吧。
他正要转身,姜辞又说:“男人嘛,就那么回事儿,哄男人可比做生意简单多了。”
她可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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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辞在项目部待到很晚,回去路上碰到村长和他妻子一起散步。
三人同道走了一会儿。村长的妻子问姜辞,她和停电那天被她留在屋子里的先生怎么样了。
姜辞说他们已经结婚了。
村长感到惊讶:“你这么年轻就结婚啦?想好没有啊?”
村长的妻子笑起来,对村长说:“女孩子最后都会嫁给让她失眠的男人。”
那晚姜辞直到下半夜才睡着。醒着的时候,她回顾了她和边先生从去年春天到这个夏天的全部旅程。边先生的好,在她的记忆里异常清晰,但他带来的挫败,却比他的好更清晰。
她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那一刻,她把边策比作一条陡峭的捷径。
从小到大,她从没走过捷径,她的胆怯像一记强提醒,在她的脑海里整整响动了三个台风天。
她想结束的心是真的。
没有了边先生,她还有光明的前途,她最在意的,不是能否在未来拥有一份美好爱情,她最想要的,是能长出一双坚固的、可以为戴女士和老姜遮风挡雨的翅膀。爱情是锦上添花,本领却不易修炼。
可一想到真正的决裂,她心中会立刻出现一个缺口。
明明她是失去过的人,她曾被她爱的少年狠狠抛弃,明明她也是不怕失去的人,第一次失恋后她不曾浪费半寸光阴去难过。但她一想到未来要是再见边策,估计只能叫他一句“边先生”,她的理性就被不甘心占据。
她爱他的何止是他的外壳,她在他这里得到的成长,获得的独特感受,恐怕再也无法被复制。她可以装作无所谓,可以若无其事地去走接下来的人生。只是这个缺口,大概率会像她的胃病一样,只能养护,难以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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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姜辞接到一通电话,是梁子淳打来的。
这几日的流言蜚语在姜辞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横飞,梁子淳也是新闻中的重要角色。
梁子淳永远体面、周到。她感谢姜辞在戴女士的生日宴上为她仗义执言,细心解答了她前段时间频繁往来边家以及边策买回餐厅的真实原因。
这些都是谣言里的重点内容。她先知会姜辞,是出于对姜辞的尊重,这些解释如果能被姜辞认可,那无论外人信与不信,她都不必再去理会。
姜辞觉得她一点也没变,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温柔。她忽然觉得边策的比方打的不对,与她相比,梁子淳这样的姑娘才是纯爱电影里的标准女主角。
而她和十年前的边策,都已改变了昔日的模样,从温和里长出刺,又把刺藏于粉饰过后的平静。
在他们俩的心里,早已出现一条暗河,波涛汹涌藏于深水中,悄声流淌的柔情只有他们彼此能够捕捉。
姜辞觉得自己终于能按下删除键,删除掉少女姜辞心中的那出偶像剧。也再不会认为边先生毁掉那栋房子是可惜的事情。
她要的坦荡,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天中午,当她在烈日中看到那片废墟和那张卡片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很爽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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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边策来探班之前,姜辞归还了陈景哲送的跑车,她是直接跟陈妈妈交涉的,没给陈景哲任何跟她联络的机会。
某天夜里,陈景哲用那个女孩的号码为姜辞送上了一句新婚祝福。不明确这是否是陈景哲的本意,但短信的内容的确是这样描述的——
姜辞,祝你新婚快乐。陈景哲。
姜辞忙着赶工期,忙着准备考试,第二天早上看到这条消息时,像看见一条骚扰广告,很快就忘在脑后。
也是这一天,苏洛帮姜辞拆快递,拆到一枚戒指。跟姜辞戴了六年的那个是同款,是属于陈景哲的。
“需要我帮你扔进海里吗?”苏洛开玩笑道。
“就别污染海洋环境了吧。”姜辞把戒指放回快递盒里。待会儿这些垃圾会和别的垃圾一并被垃圾车带走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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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策这次来得巧,碰上了目的不明的孟景舟。两人在飞机上相遇,因座位不相邻,只是简短交流一番。
直到一起出了机场,他们先后被来接机的苏洛联系,孟景舟才后知后觉地问:“那次在卢森堡,你是不是在姜辞的酒店房间里?”
边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要他说,是的,我就是姜小姐口中的床伴,以及你们假设中开放婚姻里的男小三儿。
孟景舟压根也没期待边策能开口回应,但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孟景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对这些事儿不敏感,只是忽然想起,那天姜辞送我离开时对我说,她拒绝我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心里有一个人,她说她并不期待婚姻,但是如果未来她一定要嫁人,那她肯定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她真这么说?”边策是顿了几秒之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询。
孟景舟再不敏锐也觉察出了边先生的在乎,“你待会儿可以找她对质,到时候我给你当证人。”
还对质?没那个必要。谁又稀罕他来证人,未免可笑。
边策看见苏洛靠近,问孟景舟:“你是来看姜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