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录取通知书[无限](354)
作者:奉仙
“从那之后麻烦就无穷无尽,你要是一直躺在考场里醉生梦死那也罢了,可是架不住神明大人喜欢你啊,得嘞,又打发我出来办事。天知道我最大的念想不是当千秋功高的院长,我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会平静日子啊。”
江月鹿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听到最后一句,顿了一下。
他想到了在院长室里见到的孩子玩具,还有那张摆在桌上光亮处的全家福照片,“你的家里人呢?还好吗?”
神把世界都破坏了,世界中生活的人下场肯定不会很好……院长又有什么例外?
可孔逐宁却笑着说:“都好着呢。”
江月鹿觉得奇怪,“你把他们安顿好了?”
孔逐宁:“你怎么关心起我来了?放心吧,我死也不会让我家里人死,他们都在最安全的地方待着呢。”
江月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说说你家里人的事吧。”
孔逐宁嘿了声:“我说你是怎么了,你到底是江月鹿还是神啊?行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说。”
孔逐宁在学院的巫师当中,算是一个异类。
因为他不想着怎么提升通感,也不想在学院里排资上进。
他生来就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
他很赞同那些出世之人的看法:神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人治的时代,我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巫师。
奉献给神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人还不够吗,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
这些话在那些老巫师听来,无疑是大逆不道的。巫师一族生来便要侍奉神明,他们祖祖辈辈都应如此,那些想要离开家族,融入人世的人,是遗弃了神明的人,自然也会被神明遗弃,他们会遭到严酷的惩罚。
孔逐宁乐了。
对他们说,是吗?可我上次才见走了的赵四张三,他们都在外边活得好好的,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啊。
老巫师们气得发抖,孔逐宁安抚地拍拍他们光亮的额头。
安心啦大师,神明不会那么小气的,神爱世人,无论这个人身份如何,是巫师还是普通人,都会一样爱,这才是大爱,不要将你们凡人的心思强加在神明身上,那才是亵渎呢。
对于孔逐宁这样的人,老巫师们肯定是有多远扔多远,打发他去做学院最边缘的教工,不让他触及到核心机密。
隔三差五还会派人再去给他上上课,企图将这个离经叛道的年轻人感化带回正道。可是几次三番,孔逐宁还是滑不溜秋嬉皮笑脸,一副没救了的样子,他们也就放弃了,仍由他自生自灭。
好在孔逐宁不是乌夜明那种会搞事的人。
他说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就喜欢钻在家里,和这些生活气的东西打交道。
这样的人,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来。
所以巫师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这个人,随他去了。
可谁知道,孔逐宁后来居然会当上院长,还成了最接近神谕的巫师?
“真是造化弄人哪。”孔逐宁在水中长叹气。
江月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很矛盾。
孔逐宁既然不愿意侍奉巫师,那为什么后来一直在聆听神谕?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但是推动这一切的手就是他孔逐宁,这只手是神明专门放在学院的。
给江家发通知书的是他,让江月鹿变成神明容器的也是他。换言之,如果没有他,江月鹿很可能在中元夜就死了……不对。
夏翼给他的赐福,怎么不会保住他的性命?
是孔逐宁插了一脚,先一步带他走了!
江月鹿感觉心脏砰砰砰狂跳了起来。
再往前……是不是连夏翼给他心都在计划之中?
有了夏翼的心,他才能活下来。
夏翼给出了心,才不会疯了一样地找他。
他们错过的几百年,刚好是江月鹿在修生养息的时期……不会吧,难道连这段时期也是为了童副院长做的那场手术?
想想也是,一场手术怎么就能让他替换成容纳神明的容器,一定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改造!这是……这是……
江月鹿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是一场布局了百年、牵涉无数人的巨大阴谋!
“你怎么不说话了,到底听没听呢?”孔逐宁半天没听到他说话,拍着水花问他。江月鹿好容易平静下来,问他道:“孔院长,你的妻子叫什么?”
“你怎么瞎问别人老婆的名字……”
江月鹿一板一眼:“你妻子叫什么?”
大概是被江月鹿严肃的语气影响了,孔逐宁憋屈回了:“许珊珊。”
“那你孩子呢,她叫什么?”
“……孔宁姗。”
宁,姗。分别从名字里取了一个字吗?
江月鹿又问了他家里的一些细节,比如女儿是什么时候出生,生日在什么时候,平时和老婆关系好吗,吵不吵架……孔逐宁莫名其妙,最后彻底被惹毛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关心我们两口子的事?还吵架……是不是连我们什么时候关灯睡觉都要问出来?”
江月鹿也不管他说什么臊脸的话,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孔逐宁身上。
刚才问的那些细节,孔逐宁都能一一答上,按理来说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只要一想起来推着自己来到学院的人就是孔逐宁,就没有办法相信他背后这么简单。
另一片的水里半天都没传来声音,孔逐宁有点担心,还以为江月鹿重返十八岁,被自己说怕了,咳了一声,“你也别——”
“孔院长。”江月鹿忽然叫了他一声,把孔逐宁叫蒙了。
自打来到这里以后,他就没这么称呼过自己。
孔逐宁下意识道:“怎么了?”
江月鹿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你到底为什么要送我回到中元夜?眼下我们被困在这里,神降也没有终止,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能改变这一切?”
孔逐宁:“草,怎么又绕回去了……我都说了,我们——”
江月鹿:“你根本没想改变这一切吧。”
孔逐宁一呆,“你胡说什么……”
江月鹿:“我说你,从没有想过改变这一切。你是真心实意想要神降发生的。”
孔逐宁都被气笑了,“江月鹿,小老头我是没有多大的志向,也并不像童副院长那么想拯救世人于水火之间,可基本的是非对错还是能分辨出来。而且我也不可能拿我自己的老婆孩子开玩笑,有你在,他们不一定会长命百岁,但如果是神在,我们都没希望活下来。”
江月鹿:“你的老婆孩子真的能长命百岁吗?”
孔逐宁静了一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老婆孩子真的存在吗?”
孔逐宁静了一会,忽然笑了,“我懂了,你是疯了。”
巨大的悲悯悬在了江月鹿心头,他转头朝另一侧的水面看去,沉在水中的男人当了百年的巫师,是最接近神明世界的人类,他日日夜夜聆听着神谕,在巫师普遍不可能活过二十岁的诅咒下,他居然硬生生挺到了这个年纪。
他的举止那么矛盾,是因为像提线木偶一样受人控制。
木偶丝线的一段始终垂向天空。
江月鹿的耳边幻听出来自过去的风声。
——越接近神的世界,就越容易疯。
“是你疯了,孔逐宁,你早就疯了。”江月鹿悲悯地推倒了院长室那张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一家人幸福的微笑从阳光退至黑暗,倘若用心去看,就知道照片上依靠着孔逐宁的两个人笑得标准,逼真宛如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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