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热(25)
作者:照城
“哥,你知道吗?”她舔了舔嘴唇,说:“《飘》里面的男主,比女主大了将近二十岁!”
“嗯。”赵彦丞已经重新看向电脑。
“那,”魏烟垂着眼,捏着手指,耳朵却敏锐地竖了起来,“你会喜欢比你小这么多的吗?”
“小二十岁?”赵彦丞眉梢微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说:“那不是只有……六岁?这,变态吧?”
魏烟:“……”
赵彦丞抬手揉乱了她的发顶,又嗤笑,说:“你以为你哥多老呢?”
魏烟都快无语了。
她在心里小声骂了一句:“老男人……”
赵彦丞说:“嘀嘀咕咕又在说什么?”
魏烟抱着书摇头,说:“我什么都没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快去睡。”赵彦丞催促。
魏烟跑出书房。
赵彦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小姑娘消失的背影,然后牵动嘴角,轻轻笑了笑。
方才那种抑郁在胸腔里的浊气好像也跟着消散了。
这种感觉十分神奇。
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将小姑娘放在眼皮子底下搁着,还挺解压的。
*
魏烟抱着诗集离开书房,脚下还像踩着云。
跟赵彦丞处在同一屋檐下,被赵彦丞盯着学习写作业,这种感觉其实也不差。
她心想,等她再长大点吧。
可能等她毕业,赵彦丞就能意识到她不是一个小孩子。
一楼大厅已经有人,赵孟斐站在冰箱前喝酸奶。
他看到她是从赵彦丞的书房里出来的,整个人的脸色立刻垮了下去。
“魏烟,你去我哥书房做什么?我哥书房不是随便就能进的。”赵孟斐没好气地说。
魏烟解释:“是哥让我去的,他说我随时都能进去看书。”
“不许你叫他哥,”赵孟斐打断了她,说:“他是我哥,我一个人的。你少他妈上赶着认亲戚。”
魏烟愣住了。
轻轻抿着的嘴唇发颤。
这话赵孟斐说错了吗?
没有,一个字都没说错。
只是真话有时候听着就是非常扎心。
赵孟斐继续敲打她:
“你别以为你这就在我家站稳脚后跟了。我哥对你好,那是因为他看你可怜。
“我哥对谁都好得很,我哥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哥他tmd就是个圣父,他对我家的狗都好得要死,你少搁这儿自作多情。”
魏烟被赵孟斐吼得耳膜直震。
赵孟斐两手抱在胸前,欣赏起她的窘态。
她平静地看着赵孟斐的脸,说:“啊……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有点走神了,没听清楚你说的话。因为你刚刚说话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只大猩猩啊。”
“你……”赵孟斐脸都被她气变形了,他又骂了一句:“以后我再看到你缠着我哥不放,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魏烟当做什么也没听见,迅速往自己的房间走。
上楼的时候,她看到钱惠的身影好像从楼梯口一闪而过。
不知道有没有偷听到她和赵孟斐吵架。
回到卧室,赵孟斐那番话还在她耳畔回荡。
她的右眼皮一直跳,跳得她冒火。
她解锁手机,想转移注意力。
班级群里似乎出了什么事。
阮娇告诉她:【吴秋星的私密照片被赵孟斐不小心发在了群里。现在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
同学自己建的没有老师的匿名小群里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给男生发自己的睡衣照,这也太low了……】
【对着冲了一把,很爽】
【恶不恶心啊,能不能阉掉!】
【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自己手滑害人,现在被人手滑咯……】
姚高也在线吃瓜,他发私信问赵孟斐:【赵哥,你为转校生出头,是要追她吗?】
赵孟斐秒回:【放屁。】
魏烟打不起精神看八卦。
随便扫了两眼就又将手机锁了。
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赵孟斐这番话不中听,但也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自己对自己说:“小魏同学啊小魏同学,得意忘形了呀。差点忘了自己在赵家生态链的位置……”
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难怪都说,不怕刀山火海,但怕温水煮青蛙。
现在被这碗温水煮着,她都快丧失战斗力了。
魏烟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继续回到书桌前,打开小台灯刷题。
伤心的时候怎么办?
伤心的时候就刷题吧!
刷题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
何以解忧?
唯有刷题……
*
那日后的一连数天,魏烟再没机会碰见赵彦丞。
赵彦丞并不是每日都能在家,碰不到他,远要比见得到他几率大。
赵彦丞经常工作到深夜才回来,听到赵彦丞夜归轿车声音的次数多了,魏烟也渐渐学会如何分辨赵彦丞的车和其他人车声音的区别。
赵彦丞进院时打方向盘很轻,车轮只会发出一声细碎的摩擦声。
有时候夜里十二点快一点,她正写着习题,突然听到前院传来熟悉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她就知道是赵彦丞回来了。
她会撩起窗帘偷偷看。
她发现无论赵彦丞回家多晚,他的身边也绝不会带女人。
这让她有些小小的开心。
日子继续一天天过。
一转眼春天就要过完了。
魏烟将日历上的某一天圈了起来。
这天是贺智欣的生日。
给已经去世的人过生日又叫做过冥寿。
大部分人将这类事视为不吉,甚至嫌晦气。
所以魏烟非常清楚,给她母亲祭奠的事,绝不能在赵家做。
但贺智欣的墓地离赵家实在太远,一去一回至少要两个钟头,而她每天晚上九点才放学。
于是魏烟打算在这天只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贺智欣烧一点纸钱,然后就赶回家去。
到了贺智欣生日,早上出门时,魏烟没跟周峰说她出去做什么,只说她今天有点事,要晚点回来。
周峰觉得魏烟听话又乖巧,晚回来也一定不是跑出去玩,便也没多问。
放学后,魏烟骑着共享单车在学校附近找了好一圈,终于在商场一个旮旯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专卖丧礼用品的孝善堂。
她买了一些纸钱和金元宝,找了一个空地,画了个圈,给贺智欣烧了。
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一点点将纸钱吞噬,她的喉咙发涩。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跟妈妈说点什么?
告诉贺智欣她这次考了年级第一。
赵家人对她挺好,在物质上从不苛待……
可是她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蹲在地上,安静地等着最后一点纸钱烧完,然后骑着自行车回去。
早上还是晴天,入夜却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下雨骑车十分不方便,她回家时不仅摔了一跤,还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她在大院门外将湿漉漉的衣服拧干才进门,以为这样至少看起来体面一点。
没想到她一进家门,就听见赵孟斐在大发脾气:“谁去过我房间!谁去我房间了!”
“二少,真没人去过您房间。”周峰试图安抚赵孟斐的怒火。
钱惠说:“平时都不让我们去二楼,二楼只有二少您一个人呢。”
钱惠这话,话里还有话。
因为二楼并不是只有赵孟斐一个人住。
魏烟也住在二楼。
赵孟斐略一顿,立刻反应过来,然后大发雷霆:“她人呢?魏烟她人呢?”
魏烟走了进来。
身上的校服裙摆拧了一遍,但还是有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在地上形成蜿蜒的小径,一点点濡湿了她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