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水星(47)
作者:两只陈橘
他原本还想说高中生也不该早恋,话到嘴边还好止住。
李槜倒是没察觉,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打火机,盘算着五分钟差不多到了。
老板热心,话也多起来:“要不叔帮你一块儿抬过去吧,这么多也挺重的,而且这烟花点火估计也有点麻烦,我直接跟你过去算了......”
他老婆正好从库房理了货出来,见李槜买了这么多烟花,也附和道:“在湖边放是吧?你就给人一块儿搬过去得了,多沉啊,店我守着。你们快去吧,别待会儿回去晚了打不到车......”
雾淮禁燃烟花已经很多年,李槜确实没有自己放过烟花,闻言道:“那就谢谢叔和婶了。”
越到湖边越冷,李槜是第一次来,抱着烟花跟在老板身后,路灯光昏黄,在黑夜中晕出一团黄晕。
来电铃声隔着口袋布料响起来,他却腾不出手来去接。
老板在前面笑,乐呵呵的打趣:“刚那个女生吧?是不是看烟花还没放催你呢?”
“没,她不知道我来,”李槜笑笑,加快了些脚步,“是我刚和她说五分钟,这不超时了么......”
老板自然听得出他是护着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嘴角的笑容更真挚了,只又频频感叹年轻真好。
到地方找了位置把烟花放下,湖边就李槜和老板两个人,电话铃声早已经结束,他用短信给温迟迟发了“稍等”,就跟老板一块儿把烟花排开。
“我给你示范一下,其实也不难,小心点就成,”老板递给他一个打火机,又问,“一个一个点?”
差不多十盒烟花,李槜说:“两个一块儿吧。”
“哟,阔气!”老板打趣,“怕她看不到啊?”
李槜自顾自拆着打火机,没否认。
那边,温迟迟看着自动倒是自动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但接着新消息就弹出来。
她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孩子,怎么还突然锁门,”外面突然传来门锁被转动的声音,但李香茹没打开也就放弃了,只隔着门喊,“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啊?”
温迟迟转头,刚提高声音应了她,手里的电话就震动着亮起来。
“你还在窗户边吧?”李槜问。
温迟迟下意识点点头,依旧有些不明所以:“嗯......”
李槜笑笑:“那就行。”
温迟迟皱了皱眉头,正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远处的天空升腾起一簇簇烟花。
和运动会时候一样,也是人工湖的方向,但因为夜更深,周围的灯光暗了,烟花显得更亮。
温迟迟下意识小小惊呼一身,有点兴奋地对李槜说:“有人放烟花哎!”
她以为他已经到家了,所以提醒他也看。
“嗯,看到了。”腿边有只流浪猫蹭过来,李槜蹲下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可以了!”旁边老板喊道。
他要求两盒烟花一块放,那当然要两个人一起点火才行。李槜应了声,跟着他起身,小猫哼哼着叫唤,倒是没有跟上去。
温迟迟听见声音,嘴唇动了动,问道:“你那边有人吗?”
“嗯?”李槜不甚在意,随口道,“嗯,我爸。”
声音四平八稳,丝毫不顾忌万一他亲爹知道他在外面胡说会是什么反应。
听着那边的明显的风声,温迟迟皱皱眉头,后知后觉不对劲。
抬头看看夜空,烟花已经消散干净,她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
“你点的吗?”温迟迟试探地问道。
湖边更冷,离这儿还这么远的距离。
老板给的是滚轮打火机,李槜手指稍一用力,黑暗中冒出细碎光亮。
他另一只握着电话的手同样通红,散漫道:“你看到我了啊?”
温迟迟几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冷的天!”
尾音刚落,天空又升起烟花。
隔壁,李香茹几近咒骂的声音隐约传来:“谁这么晚放烟花啊!这还没过年呢!”
这次的烟花比上次还要绚丽,温迟迟抬手捂住要溢出的惊呼,小声道:“太冷了,你赶紧回去,想看烟花过年多的是......”
她几乎从来不会这么直白的表露情感,无论是担忧还是qita李槜于是笑笑,哄她:“哪能,我在家呢。而且你不是知道,我没打火机的......话说家里看,是不是会感觉比在学校看的稍微远一点啊?”
明明已经要准备点下一次烟花,语气里甚至还故意隐约也带上了点遗憾。
烟花在天空炸开都有声音不错,但放烟花的人和看烟花的人听到的声音当然不一样。
温迟迟听着他这一串解释,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回神过来,突然先轻手轻脚地拉上了窗户——这面靠路边,窗户隔音效果很好,这会儿一拉上,好像窗外的声音都消失了。
而听筒里的声音变得更清晰。
温迟迟嘴角突然抑制不住的扬起个笑,但眼眶却无可抑制地热起来。
今天早上被人一遍遍提醒是残废的时候没哭,中午拒绝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没哭,晚上又被叮嘱要懂事的时候她也没哭。
这么多年,这么多时刻。
温迟迟甚至常常会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首先学会的生活技能就应该是忍耐,应该是若无其事。
忍耐是不得不践行的天赋,眼泪是作为失败者认命的标准。
但今晚,此时此刻,听着听筒里属于他的呼吸、他那边的风声,她的视线却久违的模糊起来。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尽量深呼吸,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应他:“嗯,很漂亮,特别漂亮。”
带泪的瞳孔里是烟花的倒影。
非常、非常、非常漂亮。
李槜勾起唇角,走过去点燃了第三次烟花。
“我也觉得好看,”他欲盖弥彰说,“就是声音好像有点大。这么晚,那人也太没公德心了。”
温迟迟听着他自己骂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难得有些蛮不讲理:“我觉得挺有公德心的,这不是帮人丰富假期生活么,大过年的,谁规定就非得死气沉沉了!”
而且其实也才刚过十点。
李槜笑笑:“你这观念跟我爸挺对付。”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夜尽头绽放,白色像是掉落的流星,温迟迟自然已经想到要放烟花的既不是高川柏也不是王思琪。
她顿了一下,解释道:“我今天白天是因为感冒,才走得那么快的......”
流眼泪前的症状和感冒很像,温迟迟无法向他坦白,只能尽力掩盖。
李槜当然知道她不是感冒,但他只说:“我后来投了好几个三分球,看来是天意不让你看到,那就下次吧。”
他仿佛完全没有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用一句话,把她的拒之千里换成是不碰巧。
“嗯,”隔着手机,温迟迟点点头,“下次一定。”
像是随口一说的话,其实是同样也被她牢牢记住的誓言。
“对了,”李槜状似无意,又问了她一次,“我在这儿看觉得还挺远的,你真不觉得吗?”
“没有,”温迟迟语气确凿,立马回复他,“是更近了。”
“那这人也算做了件好事了,”李槜说,“运动会那天我看你盯着烟花看了好久,就觉得你喜欢。”
“新年快乐啊迟迟。”他又说。
尾音带着喟叹,平白让人生出坚定的希望。
李槜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叫她差一点就相信未来会无比灿烂。
他明明没有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温迟迟差点就忍不住要泄露出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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