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雪夜(22)
作者:南城非梦
这枚胸针是周梦岑十八岁那年,父亲周云亭送给她的成人礼。
完全绽放的牛西奥美玉,纯洁高雅。
“我的女儿,才不是娇滴滴的玫瑰,她是傲然枝头的山茶花,高洁又顽强。”
七年前,为祭奠父母,周梦岑戴了三年的孝,每每重要场合,她都会佩戴这枚白色山茶花胸针出席,就像是父亲和母亲陪在她身边一样。
“还是梦岑姐眼光好,这个很有纪念意义。”
周梦岑眼底笑意浅浅,将胸针拿了出来,由苏琪帮自己佩戴好,而后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花瓣的纹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父母若能看到今时今日站在台上的她,一定会很欣慰。
苏琪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老板几眼,除了惊艳,更多的是心疼。
绝美的五官,唇色寡淡,仿佛和这个人一样凉薄孤单。
明明只比她大三岁,已是人人歆羡的荣华富贵,家世美貌、财富地位,应有尽有,却又从骨子里散发着无人能懂的孤独破碎感。
她见过她在被众星拱月时,落寞低垂的眼眸里散发着无限孤独。
她见过她在身边人举杯同庆时,转身向天地敬一杯酒的遗憾。
她见过她于深夜一人走过浦中大桥,望向桥头两岸灯火时的迷茫。
这或许就是人生意难平吧,富家千金终于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杖,可回首这一路的孤独与寂寞,又有谁能倾诉。
黑色轿车一路开向会议中心——中华艺术宫,周梦岑在车上临时看了两眼稿子,一目十行,却是过目不忘。
看完后,她将稿子递给苏琪:“这次与会的企业有哪些?”
苏琪报了几家大企名字,除却海城周氏集团、华宁集团、中晟集团和几个北广深百强大企,其余的皆是一些新兴企业。
周梦岑颔首,望向窗外,忽觉眉心跳得厉害。
她能预感到,今天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或是惊喜,或是惊吓。
宽敞会场一如既往的热闹,周梦岑身后跟着一名秘书、三名保镖进入议会厅,市长亲自过来迎接,在镁光灯的闪烁下,两人握手慰问,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她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过VIP通道。
“欢迎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梦岑周女士!”
如雷掌声瞬间盖过了主持人的欢迎词,万众瞩目中,女人姿态优雅,微笑着走向大厅前排中间位置,气度不凡的步伐瞬间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场面堪比当红顶流明星出场。
她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大红唇和烟熏妆,只凭借浑身散发的女强人气场和坚定无比的目光,行走在众人目光中,如同胸前纯白似雪的山茶花,璀璨夺目、美得出彩。
一镜到底的画面里,女人优雅落座,与身边人点头打招呼,随即掀眸望向前方,目光清冷,甚至有种蔑视众生的感觉,带着几分不屑和傲慢,但不可否认,她眼都未眨地撩起头发捋至耳后的那一幕,实在是贵气冷艳到令人发指。
这妥妥的又一金融日报头条!
或许就连周梦岑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不止金融圈,她在互联网也有一席之地——高贵神秘的女总裁,每一次出场都惊艳绝伦,令无数粉丝追捧,热度堪比当红顶流。
周梦岑已经习惯了这些镜头一窝蜂往自己身上照,闪光灯照着她的脸越发白皙透亮,她睫毛都未曾颤动过一下,好不容易等下一个入场者进来,大部分镜头移走,她这才抬眸瞥了过去,却在听到主持人报名字时猛然一僵,瞳孔微缩。
“欢迎融梦资本创始人,秦墨秦先生!”
前方走来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俊逸,一身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装,显得肩宽腰细腿修长,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别着一对精致的玉石袖扣。
他步子不紧不慢,甚至有几分从容冷冽,直奔她的方向而来,在满室明亮灯光的加持下,男人浑身散发着几分难言的禁欲感
四目隔空相对时,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彼此,眼中充满了探究。
周梦岑料想过两人终会再见面,但没想过,是在此时此刻。
像是离别多年的恋人顶峰相见,他的座位就在她旁边,桌上放着的铭牌,红底黑字写着他的名字——秦墨。
刚刚过来时竟然没有留意到。
怔然间,秦墨已经挨着她坐下,英俊的脸庞与她咫尺距离,在镁光灯不停闪烁中定格。
他偏头看向她时,目光是寻常的淡漠自然,却不容忽视。
“周总,好久不见。”
——
要如何形容这兵荒马乱的午后,虽然是早有预谋的重逢,可两人位置如此之近,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会议室里灯光明亮耀眼,她就坐在自己左手边,坐姿端正却又透着一股天性自然,安静得仿佛博物馆里沉默的雕塑,连头发丝都稳如无风,看着来来往往的青年们慷慨激昂,不笑时神情有些威严和孤凉,只有气氛到时,旁人侧耳与她交谈,她才会跟着微笑抬手,鼓掌。
目光却直直盯着台上,偶尔低垂两秒,也淡漠得很。
这架势,倒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撞上他的目光。
秦墨勾着唇,目光漫不经心,余光却全在周梦岑身上,浓密蓬松的乌发遮挡了她大半的白皙侧颜,依稀可见墨画般的眉眼、鼻梁,笔笔立体如远山岱峰,装扮不浓艳,却端庄大气靓过旧香港电影的女明星,唇红的颜色淡若樱花,比年少时的冷艳红唇更有魅力。
高冷、蔑视,与生俱来的霸气。
亦是他熟悉的孤独感。
早在纽约重逢的第一眼,秦墨就意识到,她不再是大学时那个会将他半路拦下,郑重询问他,可不可以教她如何爱一个人,言语虽然大胆直白,眼神却单纯自然的大小姐了。
她解释,是因为他在辩论赛后指明了她的弱点,所以他要负这个责,直到她学会为止。
他问,怎么负责?
她说:言传身教。
有点霸道的可爱。
更霸道的是再次碰面,她直接表示,秦学长,要不我们交往吧。
秦墨记得,第一次他沉默地拒绝了她。
并非不喜欢。
相反,在听到她的告白时,他的世界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只是这份告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还没有做好要表明自己心意的准备,就被她捷足先登。
他一次次婉拒,却又一次次纵容她的靠近,像是冰雪奋不顾身靠近炽热的篝火,被她一点一点融化,露出原本温柔的模样。
他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自己却也深陷其中,无法再伪装。
秦墨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晚缱绻缠绵的雪夜,少年打翻了醋坛,积压许久的占有欲爆发,恰逢心爱的女孩醉意微醺,搂着他索吻,威逼利诱他,合格的老师要完成教学的最后一步。
实践出真理。
他试图克制,但终究抵不过寒冬腊月里,心上人的温香软玉。
两人水到渠成,哪怕没法来得及做安全措施,她还哄着他明天再去买药,两人都是第一次,试了许久才磨合默契。
继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
公寓的灯一直亮到天色清明,她才沉沉睡去。
他记挂着安全措施一事,连眼皮都没有合过,俯身亲了亲心上人的眉心、脸颊,然后顶着鹅毛大雪去找药店。
因为大雪冰封没有计程车,他徒步走了三条街,在药店门口等待营业时间的到来,夹雪的寒风没有刺痛他的脸庞,他笔挺冷傲的躯体里,盛满了少女的柔软芳香,足以抵御一切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