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不加糖(30)
作者:等月
他的字有特意练过, 字体略斜,笔锋凌厉,一眼看过去跟印刷出来似的。
“不要。”南宛白丝毫不为所动。
解西池把视线从卷子上移开。
少女写得很专注,眼睫又长又密, 在眼下打出淡淡的阴翳,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说的话上,一直在做题,恨不得一笔写完所有过程。
她写解的时候,竖会拉得特别长, 有种不拘一格的飘逸感。
临近考试,解西池闲暇时就会拎着卷子和习题册往南宛白这跑, 一起做作业,或者划划重点。
南宛白不是那种不怎么学就能考得好的学神类型,她基本上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刷题,分全是靠题量堆上去的。
至于解西池, 那就是一时间管理大师,该玩玩,该学学, 哪个都没落下。
两个人各做各的, 房间里只有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安静又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 解西池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他去窗户那边接电话。
南宛白听不清另一边在说什么, 只听见解西池好半天才敷衍的“嗯”了一声,语气算不上好,反而有些不太耐烦。
“那您想要多少分?”
解西池瞥向窗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沉闷压抑的烦躁。
他抓着手机一言不发,就那么站了有一分钟。
电话挂断了。
多可笑,从来没尽到过责任和义务的人,靠着法律关系与血缘关系强行联系在一起,抛开这些不提,在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中,就没什么存在感,可有可无。
演技拙劣。
南宛白手一顿,指尖还握着笔,有些僵硬,她放下笔,定睛看向那本该意气风发张扬的少年,被强烈的落寞和脆弱吞没。
明明向着阳光生长,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
南宛白想起家长会上永远空下来的座位。
不能问。
他和她曾经因为这个话题,大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凶,但其实最开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吵完以后两个人又都觉得很蠢。
“不写了?”
解西池的声音蓦地把人从过去拉了回来。
南宛白“啊”了下,脑袋有点空,再看卷子时,没了写下去的兴致。
见她这样,解西池坐到旁边,手指在屏幕上点动几下,眉眼间的神情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身子懒散地歪着。
“那看个电影?”
“……好。”
手机被横着夹在支架上,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这次是个搞笑片,茶几摆了些零食,只有南宛白在吃。
解西池看电影时不怎么说话,也不吃东西,偶尔帮南宛白递一下离她远的零食。
“咔砰——”
南宛白侧目看过去。
一只手伸向茶几的听可乐上,指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易拉罐,食指还维持着开拉环的动作,卡在那个圆形的环里。
随之而来的是“滋滋”的气泡声。
顺着手的方向往上看去,解西池表情淡漠,唇边的弧度似画了一条平直的线。
南宛白知道,不是电影不搞笑。
是他不开心。
只可惜,孤狼学不会哄人,不懂社交,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与人相处。
南宛白紧抿着嘴,手指勾着解西池衣服下摆拽了拽。
他眼眸一动,把可乐放到她边上。
手却没松,攥得更紧了,把那一小块布料捏得全是褶皱。
这样就够了。
温度仿佛能够顺着那块布料传递过来,视野中的事物逐渐模糊,其他细微之处却无限放大。
比如,抓着衣服的那只手,在轻微的颤栗而不自知。
客厅里响着电影的声音,有零食,有饮料,还有解西池。
南宛白空白的记忆里,除了写不完的卷子以外,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写累了和解西池一起看个电影,有时是惊悚片,有时是搞笑片,偶尔还会看个狮子王什么的有关动物的电影。
熬到比较晚的时候,解西池会在沙发上盖个毯子蒙头睡觉。
蹭吃蹭喝蹭沙发,恍惚间给人一种,偷偷在家养了只狐狸的错觉。
城南月考在四月初,班级群里炸开了锅,聊什么的都有,有商量考完去哪潇洒的,有互相问谁和谁在一个考场的能不能友情“帮助”。
南宛白早就把群屏蔽了,这份热闹吵不到她。
大事会艾特全员,小事会单独艾特或者私聊,所以,屏不屏蔽,对她来说没差别。
考试不要求必须穿校服,基本上都穿日常装,相较于死板的蓝白校服,今天到处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就连夏芝芝都化了妆,发梢用卷棒烫了个小卷。
性格倒是没因为形象改变而改变,她手攥成拳自我鼓励道:“我昨晚挑灯夜战复习了一晚上,这次一定能行。”
南宛白平静道:“加油。”
小姑娘眨了下眼,“有你这句话,不行也得行,绝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待。”
南宛白:“……”
你是懂添油加醋的。
南宛白在一考场,氛围还不错,监考老师没来,挺多人都在低头复习,不吵不闹,眼熟的面孔有几个,只不过看到她纷纷错开了视线。
想来,她那不能惹的威名是坐实了。
班长陈博一也在,他没装看不见,友好地冲南宛白笑了笑。
南宛白微点下头算是回应。
距离考试开始还剩十分钟的时候,解西池几乎是踩着点进来。
他穿得一点也不花哨,白T黑裤,外边配个薄外套,端得是平易近人的气质,外班的人都能和他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南宛白想,让他当小弟实在是太屈才了。
这不妥妥的老大出街吗?
然后,就看见解老大找到自己的座位,毫无形象地往桌上一趴,补觉了。
南宛白:“……”
算了,他当老大,这个组织得散。
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进来收手机,发卷子。一天考下来,魂都快没了,感觉飘飘然,一堆人开始对答案。
夏芝芝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问:“你们考得怎么样?”
楚清越老样子,随口回道:“还行。”
南宛白不知道怎么说,有样学样,跟着说:“还可以。”
“我完了。”夏芝芝慢吞吞用手比划,“数学后面的大题,那是人能做出来的吗?不是!”
不是人的南宛白:“……”
不敢说话。
夏芝芝看起来挺颓废,“我妈说了,我数学这次要是能考一百往上,要啥有啥,现在好了,估计我只能拥有西北风了。”
松鼠委屈巴巴,像是刚找到粮食,就被人没收了。
楚清越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角,“下次努力。”
“我感觉我下次也悬,那个填空题……”
两人如火如荼的聊起题来,虽然多是夏芝芝自己在说,但气氛还算融洽。
南宛白无聊地垂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加入话题,也不擅长多人聊天。
两个人说话还好,只和对方说就行,再多一个,就会减弱存在感,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可有可无。
偏偏南宛白清楚的知晓,聊天的人没有故意忽视她,只是她加入不进去罢了。
这是她的问题。
她从小就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别的女孩子用娃娃过家家,她在家练习写字和算数。
玩游戏并不会让南宛白多开心,考高分也是如此,大概是因为同学总是会很高兴的说,“我爸妈答应我考多少分,就给我买什么”
她考得好,不会有夸奖,考得不好,也不会挨骂。
所以一直不懂,为什么其他人会害怕考试,亦或者期待考试。
渐渐的,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不知道可以向谁要奖励……
解西池一抬头就能看见小狼崽缩着身子,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飞奔回家。
她的同桌和前桌在聊天,她一声不吭,本以为和夏芝芝相处不错,这回总该不是孤身一人了,结果效果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