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致此生(71)
作者:珩一笑
“希希。”
陈致的眼尾染了点点绯色,耳朵则夸张地红透了,也不知是被什么燎烧成这样的。
她应不是,不应也不是,不上不下的,把他当成索人魂魄的地煞,提心吊胆着,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他时刻关切她的感受:“冷吗?”
她更答不上来。
皮肤接触到空气是冷的,可血液深处,有火苗在跳蹿,有岩浆在翻滚。
“你还,还要多久才好?”
大学宿舍里,室友偶尔会谈论起这样的话题。毕竟都是成年人,没太多好避忌的。
但因个体差异性,她们的切身经验,对许年就不管用了。
想要快点结束,可其实都没开始。
“说好的,今天不弄。但你帮我一下。”他低声哄慰,“放松一点。”
她睫毛扑簌地,小小地颤抖着,像断翅的蝴蝶。
描述不出来这种体验。
她不想看,他又是哄,又是骗,让她睁开眼看着他。看他身上浮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看他腰肌因发力而收紧。
面前的景象于她而言,是陌生的,骇人的,可拒绝不了。
因为是他。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他肚脐斜下方不远的地方。
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大概1角硬币那么大。
陈致解释说:“割阑尾的小手术而已,没什么。”
万幸,胃是做的微创手术,没有刀口,不然怕是会吓到他。
即使如此,她心里也是闷闷的,“还,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你呢。”
“以后有你,就不会这样了。”
“你的话现在已,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她都被他唬过多少次了。
“你监督我,我都听你的。”他吻吻她被汗打湿的鬓发,牵引着她的手往下,“难受的话跟我说。”
她抿紧唇,过了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究竟花了多长时间,许年失去了概念,只觉得好漫长,好漫长。
大腿内侧磨得有些发红,像以前穿不合身的牛仔裤走路,手心也是,火辣辣的。
最后,他抱着她,和她一起平复呼吸。
垃圾桶里,堆着用过的,团成团的纸巾、湿巾,他垫在她身下的衣服,也一塌糊涂,皱皱巴巴的。
她已经数不清,自从和他认识,做过多少离经叛道的事了。
大白天的,还是大年初一,居然做这些……
可人蜷在被下,得到前所未有的纾解,身体疲惫,却也格外的轻松。
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陈致,你,你会想你爸妈吗?”
今天中午在叔母家,他们漫无边际地聊,居然聊到陈致家当年的变故。
那么大一个企业,说倒就倒,牵连数个相关企业,陈家的财产尽数被没收、拍卖,还负了几千万的债,两口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就自杀了。
这事在阳溪很轰动,在网络还未铺天盖地的年头,口耳相传,闹得人尽皆知。
牵一发而动全身,上头出面收拾烂摊子,方不至于影响整个阳溪的经济。
他们说起来万般欷歔,却绝对想不到,话题中心的陈氏夫妇唯一的孩子,就坐在他们面前。
许年看不出他的神情有所波动,但那是他亲生父母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当时心疼,却不好说什么。
陈致说:“坦陈地说,会。但去医院太平间的路上,我更多的还是缓不过神。因为跟他们感情实在淡,我没有觉得,啊,我没有父母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是想,他们那么好强的人,不等东山再起,怎么会自杀呢。”
“那你恨,恨他们吗?”
他摇头苦笑,“感情都没有,也恨不起来。”
他又说:“我小时候,他们几乎没给我开过家长会,要么是保姆,要么是司机,然后再转述给他们。但他们盯我盯得很紧,在学校惹一点点事,就会训我。”
哪怕是驯服野兽,也得亲身上阵,它才会听驯兽师的话吧。
但他们不用,钱能完美解决掉这个问题。
“以前的同学总有羡慕我天生好命,家境优渥的,但我其实从来不觉得我走运。”
许年动了动,抬起头,正色说:“你知,知道吗,我和大师学过一点看,看面相。”
他疑惑地“嗯”了声,“所以你看我,看出什么了?”
她手指从他额头一路向下点,一一点评着:大方,宽厚,有深远智慧,有谋大事的才能和定力,近几年有福运、财运。
陈致失笑,“差点就信了你。”
她也笑了,继续道:“我前两年有,有一段时间运气不好,非,非常焦虑,病急乱投医,去庙里上,上香,希望转运。”
但是后来她发现,好运气是相对的,全看自己怎么想。
比如,天气预报该下雨的上午,带伞出门,却是晴空万里;
比如,她去买酥鸭,快收摊了,剩下的那些不热乎了,但老板给她多送了几块;
再比如,感冒导致支气管炎,花了不少钱,正好,学校的奖学金发下来了。
“人人都,都有好运气,不需要挖空心思去,去找,它会自,自己送上门的。”
“那努力是为了什么呢?”
许年想想,说:“为了在人群里突,突出一点,好被,被运气看见。”
但现实很多时候,努力和坚持往往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能得到目前拥有的这些,何尝不是有运气的成分在。
所以,她不会一味地怨天尤人,相反,她该感谢过去对她有益,助她成长的人和事,那些都是她的好运。
“也是,我不努力在你面前刷存在感,怎么会被你喜欢上。”
她轻掐他一下,“跟你说,说正经的呢。”
“这也不是不正经的。”他双手当花托,捧住她的脸,“我从来没问过,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以她的性格,断然是他表白之前,不然不会答应。
许年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很早啊,认出你后没多久。”
她不信。
“感情我对你的好,你都视而不见是吧?”
捧改成掐。不晓得他这是什么癖好,爱对她的脸下手。
她不曾想过,那是出于喜欢,只当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
“我知道你一心考好大学,别的无欲无求,不该打扰你才是,可有时候又忍不住靠近你。后来想,好好学习,光荣榜上名字跟你排在一起也好。”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而且,还得考得比你高。”
她的分数没高到可以任意报学校的程度,通过往年分数线、录取人数等要素衡量,选择了江大,既保证不会滑档,也能选个好专业。
他么,志愿直接跟着她报。
如果不是出了那么多事,这一切都本该完美地按照他的设想进行。
陈致忽然说:“当初打的赌,我赢了。”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许年笑了,贴着他的心口说:“喜欢你的起点并不,不明确,等我发,发觉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很远了。”
“那么,请你再坚持一下,一站直达终点。我是说,永远,这辈子,只能喜欢我。”
她语带笑意:“不好说。也,也许之后厌弃你,提前改,改道。”
“哦,不好意思,这条路我封死了。”
“如果是你先,先止步不前了呢?”
喜欢的保质期有多久?
有人的蔓延一生,有人的短如夏花。大多属于后者。
其实,既然决定相爱,就用力地爱,不该忧虑以后不爱了怎么办。世事难料,谁也算不准未来。她也不是患得患失的人。可太过美好的东西,难免令人疑心,它是不是掺假,或者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