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里苦(49)

作者:简璎


席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言少轻,她却是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容,「怎么办?我祖母说的,凉拌。」

安知骏立马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对对对,每次我们几个闯了祸,跑去你府里,急得问你怎么办时,老夫人都会白眼一瞪说凉拌,真是有趣!」

「是很有趣。」言少轻低着头,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

她真怀念年少时光,无忧无虑,镇日里只忙着读书就好,因为学堂里有那个人,所以她喜欢去学堂,百去不厌,别人都当她是真喜欢读书写字,其实,她多半时间都在看他……

「这节骨眼还有趣啥啊!闭嘴吧你!」欧阳律很无言的过来把安知骏给拖走。

换楼祯过来了,他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问:「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没事吗?」言少轻抬起眸子来看着他,指指自己的心房。「这里,痛得快死掉了,有人拿针在扎它。」

楼祯一楞,反射性的拿起她的杯盏闻了闻,是茶水没错,可她怎么流露出醉态来了?

「楼祢呢?」言少轻往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我以为她会来嘲笑我。」

或许是看着婉儿竟以如此悲戚的方式归于尘土,今日,她格外的烦躁,又兴起了那名为远走他乡的情绪。

变心郎已无可挽回,而生下孩子、余生就指望孩子成为太子来巩固后宫地位的那一套,更让她觉得百无聊赖,让她就过自己的,要她在宫里对宇文珑视而不见,不受他和紫妃恩恩爱爱的影响,她自认做不到。

曾经深深爱过,戛然终止得那么莫名其妙,她非圣人,又岂能轻易释怀?

所以,在她变得更痛苦之前,远离京城是唯一的方法……

「她是想。」楼祯轻描淡写的说:「所以我把她锁在阁楼里了,叫四个粗壮的家丁看牢她,你没走前,不许让她离开那阁楼,否则罚俸一个月。」

言少轻不禁噗哧一笑,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笑,在这节骨眼、在婉儿出殡之后,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关她做什么?」她低低地笑。「可知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我还真想听她骂我,骂得越难听越好,让我清醒点。」

楼祯轻叹口气,「少轻,听我一言,你就等着,总会雨过天晴,否极泰来。」

她的眼神像暴雨前的天际,十分决绝地道:「我不等。」

楼祯被她决绝的语气吓了一跳,正想问她不等想做什么?坐在她身边的陆小侯爷突然咚的一声倒下,还头先着地,这可把楼祯吓坏了,这陆展钰可是陆家三代单传,要是在他这里因为酒醉把脑子摔坏了,他可没法对陆家交代。

「该死!快去请安女医!」楼祯赶紧叫了两个小厮把人抬起来,自己也忙不迭地跟着护送陆展钰去客房。

默默的,有人拿着酒盏坐到了言少轻身边,一道清越的嗓音传进她耳里——

「人死不能复生,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娘娘节哀。」

言少轻抬眸,眼中微有讶异,「原来是文先生。」

文琅不失恭敬地道:「文某见今日众人皆很随意,就不给娘娘叩首见礼了,免得破坏了这里的气氛。」

言少轻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如此甚好。」

文琅感同身受地道:「娘娘突失闺中挚友,肯定是极为难受,文某也听闻了那连环案犯的恶行,当真凶残,无法理解世间竟有如此心性邪恶之人。」

「本宫一定会亲手缉凶,告慰死者。」她并不想把话题放自己身上,尤其是对一个并不太熟的人,她转移话题问道:「倒是本宫听闻先生婉拒了云史的编修之职,这是为何?难道先生另有志向?」

文琅谦逊道:「文某闲云野鹤惯了,不想被束缚于宫中,若是入朝为官,也想堂堂取得功名再说。」

言少轻目如秋水。「既然先生意向如此,也不能勉强,若是先生将来改变心意,尽管与理郡王说,理郡王自会与本宫联系。」

文琅拱手道:「文某多谢娘娘一番美意。」

她突然想到自己不是要离开京城了吗?这还乱许什么事儿?

不过,文琅的才华与见识,宇文珑也是认同的,届时她不在了,楼祯对宇文珑呈报也是一样的。

「文先生既已来我大云落脚,在大梁可还有亲人?」言少轻问得家常。

文琅叹道:「文某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已无半个亲人存在了。」

「是吗?」言少轻打量着他。「本宫第一次见到先生时,便觉得先生十分面善,和皇上有几分相似。」

文琅十分惶恐地道:「文某不敢冒犯。」

言少轻淡淡一笑,拿起杯盏来啜了一口。「天下之大,面貌相似也是有的。」

门外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依稀听到皇上二字,言少轻的心顿时漏跳了两拍。

是他来了吗?

他和婉儿又没什么交情,楼藏他们会去也是陪着安小王爷去的,这会儿人都入土为安了,他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他该不会是和紫妃一块来的吧?她心里又是一沉。

若是他和紫妃一道来,那她会立即起身走人。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迷恋来路不明的紫妃,对紫妃言听计从,如今他们已是道不同的人了,没有同桌应酬的必要。

心潮起伏之际,没一会儿,宇文珑真的大步进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尚德海,两人都一身常服,宇文珑是黑色锦袍,胸前和袍摆都绣着五爪金龙,至于尚德海……

他不重要。

她的位置正巧对着门,他一进来就入了她的眼。

她以为他适合穿月白,原来他穿墨黑一样好看,且更有几分帝王气势。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一入门就与她对到了视线,他的眼里闪烁着一种让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不似这阵子以来的那种淡漠,似乎是……有话要说?

参见皇上之声此起彼落,待他一声免礼之后,众人又纷纷归位。

他目光悠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她和文琅的对面坐了下来,那里原本是安知骏的位子,一个奴婢连忙过来换新的碗筷酒盏,另一个负责布菜的奴婢忙为他斟酒。

言少轻看着他从容淡定的入座。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这几句话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这是多久没在朝堂外的地方见过他了?偶尔在宫里相遇,他的身边也总有紫妃伴驾,过去她常出入的御书房,如今更是成了她的禁地,因为她知道,紫妃总会在那里,她没必要去自讨没趣跟自找伤心。

「皇后吃饱了吗?」宇文珑看着她空无一物的碗内,也不知道她这是有吃还是没吃,不是说空腹会反胃吗?

怎么不懂得照顾自个儿的身子……

「还行。」在他的目光下,她有片刻的恍惚,心中竟然很没骨气的只有一种想法——紫妃没有来,那她不走了。

宇文珑突然对文琅举杯,「敬先生一杯。」

文琅连忙举杯,「不敢、不敢。」

「虽然先生婉拒编修之职,不过来日方长,朕相信有朝一日定会与先生君臣相称。」

文琅低眉顺目,恭敬地道:「文某谢皇上抬举。」

「对了,怎么不见先生的随从?」宇文珑漫不经心的问。

言少轻这时才发现那个戴着半脸面具的随从不在这里。

她记得楼祯说过,文先生患有心疾,需有人随侍在侧,因此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可这会儿却没见到那个该形影不离的随从。

「她病了。」文琅叹了口气。「病得颇为严重,说想回大梁的宜州老家养病,文某便成全了她,派车送她回去大梁了。」

宇文珑一脸的「那怎么可以」。「先生若是犯了心疾那该如何是好?先生可是能够自救?」

文琅毕恭毕敬地答道:「多谢皇上关怀,文某正在物色新的随从,希望找个一样聪明伶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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