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里苦(26)

作者:简璎


太后一锤定音,无人敢有异议。

偌大的寝殿中,只有玉扇喊了起来,「云妃娘娘没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云妃娘娘没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啊!」

玉扇不断重复这句话,直到被拖出去前还一直在喊,但大家只当她护主心切,没人相信云妃的清白,或者说,没有人要云妃是清白的。

「你们等着!我不会善罢罢休!我爹也不会!」云妃被拖走前亦是不断的嘶吼。

言少轻心里极不好受,这是巧合吗?是皇上恰好想要清理豫州门户,她也刚巧处置了云妃,还是因为皇上想要清理豫州的门户,便设计了圈套给云妃跳?

再追查下去,会查出什么来?

如果背后的那个人是皇上……她断案讲求证据,如今证据确凿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娘娘!」习秋突然惊呼了一声。

众人看去,见躺在床上的梅嫔突然七孔流血,身子不断抽搐。

梦妃第一个尖叫起来,「梅嫔要死了……」

言少轻急急吩咐,「贺太医!速速救治梅嫔!」

「微臣遵旨!」贺太医奔了过去,又是搭脉又是探鼻息的,亦施了针,可最后仍是颓然请罪道:「启禀皇后娘娘,梅嫔娘娘已经……已经断气了,是夕花之毒的余威,梅嫔娘娘的遗体需立即火化,否则会有传染的危险。」

太后点了点头,沉声道:「贺太医,后续事宜便交给你了,此地不宜久留,各自跪安吧!」

「是。」众人此时是巴不得各自回宫。

打从回到凤仪宫,言少轻就一直没开口。

竹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道:「奴婢给娘娘备下热水,娘娘泡个澡会舒心些。」

言少轻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她在浴桶中放空了脑子,觉得自己有负了……有负了什么?有负了自己所认知的一切吗?

她想要停止思绪,可梅嫔、云妃、玉扇的脸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沐浴后,竹桑给她备了件宽袖长袍,绣着展翅的凤凰和大朵盛开的牡丹,黑发已绞干了,墨丝如瀑地垂在肩头,她莲步轻移,走进寝殿便见到宇文珑正站在桌案边翻看她看过的卷宗,她顿时一楞。

她从没这般衣衫随便的时候见到他,下意识便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多兰事先已在寝殿中燃起了香烛,那香烛里又掺了香料,丁香香气弥漫在室内,格外有种旖旎氛园,叫她更觉尴尬了。

她把衣襟拉紧了些,润了润唇瓣,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臣妾未曾迎驾,请皇上恕罪。」

皇上驾临是大事,可适才竹桑伺候她起浴穿衣时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她一进寝殿,竹桑不跟进来伺候,反而还把门带上了,可见是他的吩咐。

宇文珑抬眸,深深的看着恍若谪尘仙子的她,自己感受着心里的震撼,一会儿才道:「来了小半刻了。」

他派人盯着落梅宫,自然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没能守住她的原则,心中一定像长了毛般的难受,而他则是在意她的闷闷不乐。

「这么晚了,皇上不歇息却过来臣妾这里,不知有何要事?」她的语气平淡,眉心间有些索然无味,神情更有些刻意的公事公办,本不想搭理他,但她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突然淡定不起来,语气也有了一丝丝的紧张,「难道是边防出了什么事?」

「边防之事朕已经处理好了。」还知道关心旁的事,宇文珑稍稍放心一些。心想她肯定想知道得详细一些,便又道:「不过是北匈奴遣使来朝,来向我大云告急求援,北匈奴突受垩扬、同罗、回纥等八个部族攻击,朕想那北匈奴一直对我朝称臣,此番有难,大云自当挺身相援,便派了诸葛将军领兵前去搭救。」

言少轻虽然听出他话里有几分讨好她的意思,还是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皇上决断圣明。」

宇文珑自然不会被她那点冷淡浇熄了热情,浅浅一笑道:「朕还以为你在生气,不会问了。」

言少轻明艳的脸上毫无笑意,她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天子,目光带着审度,语气有些冷淡,「皇上为何认为我在生气?」

「朕知道,梅嫔之事你不甚认同母后的处置。」他绕过了桌案,走到她面前。「你也不要太难受了,朕已下旨给梅嫔厚葬,并加封为梅妃。」

言少轻感觉到心狠狠一沉。人都死了,再多恩典都没有用了,要是哪一日她死在了宫中,又要给她加封什么?

她原不是这么悲观的人,可今晚的一切让她疲惫,明知道真相不是如此却不能查下去,让她十分郁结。

她又烦躁了起来。「这件事是不是皇上做的?因为东豫王野心过大,是不可久留之人。」

闻言,宇文珑脸色立即黑沉如墨,气急败坏的瞪着她,「你是说,为了拉下东豫王下马,朕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儿又杀死梅嫔?在你眼里,朕是那么残酷的人吗?你就那么不了解朕吗?」

他还有一句未出口的质问:还是,你不想了解?

言少轻却彷佛没看见他眼里的怒气,继续质问道:「那么请皇上告诉我,云妃是真凶吗?」

宇文珑的嘴角一扯,「证据确凿,云妃当然是真凶。」

言少轻的唇在剎那间抿成了一条线,感觉心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认为云妃是真凶?还是当她是三岁小儿,看不出个中破绽?

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对峙着,房里只有兽耳铜壶滴漏的声音。

言少轻知道,她是得不到真相了,在这件事里,死掉的梅嫔和孩子不重要,被打入暴室的云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理由拔除东豫王的兵马了,在豫州安插他自己的人马。

「罢了。」她的眼眸像一汪寒潭,深不见底。「我乏了,明早还要早朝,皇上也请回吧!」

「不!」宇文珑蓦然将她拉入怀里,手揽着她的细腰,固执的看着她。「朕今夜不走!」她才沐浴过香汤,实在好香……

「皇上!」言少轻心里一跳,脸蛋莫名烧了起来,美目忽然就显得有些狼狈。「皇上请不要强人所难,我——我今夜没有侍寝的心情。」

「谁说要你侍寝了?」宇文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朕说留下来,没要你侍寝。」

尚德海说,不能与皇后硬碰硬,皇后吃软不吃硬,要来出其不意这一招,皇后最难招架得住。

看来,尚德海分析得不错。

不过,他一个阉人,为何对男女情事比他这个正常男人还了解?这点当真令他不痛快啊,他竟比个阉人还不如……

「既不要侍寝,皇上何不回啸龙宫睡得舒服点。」他的话令她显得窘迫。

他宠爱的揉揉她的头发,「朕不想让你睡得舒服,所以睡在这里,给你找点不舒服。」

宇文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她全身僵住不动,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他曾威胁她,如果不抗旨拒婚,后果自负,但究竟是什么后果,为何不早点让她领受,给她一个痛快,如此悬而未决,当真难受。

不过,他倒是如他说的,只是睡在她身边而已,反倒是她,直到他都睡沉了,她还醒着。

她伸手在空中描绘着他俊挺的五官,小心地不碰着他,轻声呢喃,「咱们在太学时明明形影不离,为何后来在这宫里遇到了,你非但装做不认识我,还越来越讨厌我,甚至威胁叫我抗旨拒婚,究竟是为什么?」

他早睡沉了,自然是不会回答她的,而她,对着他自言自语了一阵之后,一日的奔波,导致困意来临,她也睡了,饱满有致的身子还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蜷去。

宇文珑紧了紧手臂,睁开了眼苦笑,将她更加拥紧了些,动情地在她墨云般的发上轻轻吻着,在她的耳边轻轻叹息——

「我哪里是讨厌你了,我是太喜欢你了,喜欢得不可自拔,怕你嫁给我会对我失望,这才威胁不让你嫁给我,你对我的误会居然如此之深,这下,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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